这本就是合法的交易行为,银货两讫,愿赌服输。只有少数证据齐全的情况,才能以诈骗罪起诉对方。
她抱着为数不多的期待看了一上午卷宗,仅有的希望也灰飞烟灭。
不构成诈骗罪,驳回原告请求。
驳回。
驳回。
驳回。
一直熬到下午,终于看到一个胜诉案例。她立刻将关键语句标亮,把文件链接发给陶曦薇。
坐立不安地等了一阵,对方直接打来电话。
“我看完啦,还拉我师父讨论了一遍。”
陶曦薇语气渐低,带着几分小心翼翼:“阿姨的情况和这个案子不太一样,咱们胜诉的希望不大……”
她叹息:“而且这个案子是赫赫有名的钟律打的。他能赢,不代表别人也能赢。”
柳拂嬿将“钟俞”两个字输入搜索框,问:“如果能请到他,对判决有多大帮助?”
“笼统估计,胜诉概率能从百分之五提升到百分之四十吧。”陶曦薇很低落,“但钟律可是金字塔尖上的大佬。”
她人在律所,此时鬼鬼祟祟地压低声音,用气声道:“别说我或者我师父了,就连我们律所的合伙人都高攀不起。”
柳拂嬿垂下眼眸,轻声道:“那算了,不麻烦……”
还没说完,陶曦薇已经抢先开口:“没关系,我头铁!我已经在圈子里帮你问了,校友老师同事我全群发了一遍,争取联系上他!”
这声音像一颗水蜜桃泡腾片,砸入柳拂嬿黑压压的意识里,炸出细密的气泡。
柳拂嬿有些恍神。
面对这份赤忱,她第一反应,竟然又是回避。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某一日起,她被无力感彻底侵蚀。从此远离人群,远离温情,远离未知的可能性。
因为无力,并不觉得自己对别人有丝毫价值。所以一直在推拒。
怔忡间,陶曦薇又问:“哎,你给我说句实话,阿姨这次到底欠了多少?”
“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一直瞒着我干嘛。”
“我手里还有六万存款,我妈也说能借你们家三十万,能不能管点用?”
短暂的惘然后,鼻酸感排山倒海涌上来。
柳拂嬿拼命告诉自己,不要再度借着客气的名义,说那些疏离的场面话。
“谢谢你,曦薇。也帮我谢谢孙阿姨。”
她努力令自己语调如常:“真不用啦,我妈就是个无底洞,不能把你和你家里人也拉进来。”
“放心,天无绝人之路。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面对偌大的善意,感激的话说一箩筐都显得轻飘。
而她又怎么忍心告诉陶曦薇,在六千万面前,普通人所有的家底,都只是杯水车薪。
挂掉电话,柳拂嬿用纸巾捂了捂眼睛。她在位子上坐了很久,直到觉得浑身乏力,才想起没吃午饭。
于是离开院楼,向超市走去。
不像办公室那么昏暗,室外阳光炫目,透过眼皮直刺进来。即使立刻走到暗处,视野里依然漂浮着紫色的光斑。
正是下午第二节课的时间,超市里没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