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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第2页)

朝光摇了摇头,她看向崇应彪,“崇应鸾是怎么知道我身份的?他不会调查我吧?”崇应彪想了想,“祭司的日常礼仪和常人是不同的,他应该是从你行礼的时候看出来的,你不用管,爱怎样怎样,你给他行礼是给他脸了。放心,崇应鸾的手伸不了那么远。”

“咳咳!”崇应鸾捂着嘴,低低咳嗽了声,刚才崇应彪的话他都听到了,崇应彪见他听到了,也不装了,伸手摸了摸朝光的脸,“谁的手敢伸到你身上,我就剁了他的手!”

崇应彪说这话的时候,余光全在崇应鸾身上,饶是再好的教养,崇应鸾也怒了,“崇应彪,你什么意思?”崇应彪轻轻将朝光推到一边,转过身,上前一步,挑衅的对上崇应鸾的目光,“我说你啊!”

这熟悉的场景,朝光后退两步,第三步还没退出去,兄弟二人就打在了一起,双方的护卫迅速上前,名为劝架,朝光看金葵那捏紧的拳头和冲上去的架势,分明是冲着群架去的。

从朝歌打到北崇,打完质子旅的兄弟回家打血缘兄弟,看谁不顺眼就动手,真的不愧是他,崇应彪!朝光笑了,认识的久了,所有步骤走得非常顺畅,朝光提起裙子,迅速闪开。

崇应彪在质子旅时就是打架斗殴的一把好手,但崇应鸾被崇侯虎教的也并不逊色。看起来谦谦君子,打起来也是拳拳到肉,两个人谁也没从对方手里讨到好处,崇应鸾的眼眶青紫,崇应彪的嘴角被打破,

但崇应鸾的护卫没有金葵他们强,被揍得毫无还手之力。眼见自己的侍从到底,金葵他们逐渐包抄过来,崇应鸾见势不对,不甘心的松开了崇应彪的衣领,退出几步。

“你们在做什么!”崇黑虎的吼声如雷,崇应鸾见崇黑虎来了,大喜,“叔父!”朝光见势不妙,趁崇黑虎没看到自己之前,躲进了角落。崇应彪也想起这回事,急忙看去朝光的方向,发现原地空无一人,这才松了口气,向崇黑虎行礼,“叔父!”

当时戏弄崇黑虎的时候,完全忘记了会有今日,朝光不知道崇应彪怎么跟崇侯虎和崇黑虎说的自己的身份,为了避免露馅,她决定先避开崇黑虎,等和崇应彪串通好了,再出门去见。

朝光绕过崇黑虎,顶着刀子一般的朔风和纷飞的大雪,艰难回到了自己屋中,北地太冷了,朝光觉得自己快要被冻僵了。

一推开门,便是阵迎面而俩的暖意,玉琅也在,她见朝光神色有异常,询问道:“怎么了?”朝光脱下身上沾满雪花的裘衣,丢在一边,“你回去看看金葵吧,虽然他好像没受伤。”

玉琅愣了一下,“到底怎么了?”

朝光三步并两步走到案边,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捧在手里,茶水的暖意驱散身上寒意,她一口一口将热水吞入腹中,热水入肠,朝光终于缓了过来,“崇应彪跟崇应鸾打起来了,你是冀州人,北崇的情况你应该比我熟悉。”

玉琅走到案边,屈膝跪坐,接过朝光手中的空杯子,为她添上第二杯,朝光也坐了下来,水很烫,喝不了,朝光捧着杯子取暖,玉琅仔细回忆了一下,“我也是听父亲说的,北伯侯本来有三个儿子,长子夭折,次子与三子是双生,双生的孩子,不好养活。”

“生下来弱,是崇应彪的错吗?”朝光挑眉。

玉琅笑了,一缕发丝从她脸前掉落,她长得十分清丽,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菡萏,并不像长在苦寒之地的北地女子,玉琅伸手,将垂落的发丝挽回耳后,“夫人为二公子不平,但若无名分维系,彼此相争,到时候就不止止是一家之争,是北地多少人家的血流成河。”

朝光不说话了,她将手中的水送入口中,玉琅起身,“我回去看看,世子来了,晚上应该会有宴会,夫人还是提前准备下吧。”朝光放下杯子,起身送走玉琅。

崇应彪一直没回来,朝光在屋里等了又等,就是没见他回来,北地昼短,天色很快暗了下来,呼啸的北风将门窗吹得砰砰作响,朝光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这里不是朝歌,崇应鸾也不是姬发,他是北崇的世子,名分已定,这件事还能仅仅被当做兄弟之间的斗殴吗?君臣有别,贵贱有序,在朝歌,以下犯上,是要被处以死刑的。

朝光捡起被丢在角落的裘衣,屋中热气吹化衣上雪花,拿在手中,一片潮意。朝光索性弃了裘衣,推门跑出去,刺骨的寒风从衣襟袖口吹入,朝光冻得浑身一颤。

她咬着牙,循着旧路折返回去,鹅毛一样的大雪纷纷落下,前仆后继的落往地面,天地间一片白茫茫,天色又黑,朝光在风雪中走着走着,只觉得两侧的道路越来越陌生,她不知是因为下雪,还是自己真的走错了路。

可是路不走下去,怎么知道是错的呢?朝光鼓起勇气,继续往前走,两盏橘黄的灯火出现在前方,朝光知道自己没有走错,朝着那灯火的方向踉跄而去。

大雪中,跪着一道孤独的身影,崇应彪虽然跪在地上,腰背确实挺直,他直着身子,不屈的望着前方。父亲的责备尚在耳边,“以下犯上,他不仅仅是你的哥哥,也是北崇的世子,朝歌这八年待得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吗?”

朝光一步一步走近崇应彪,单膝跪在他面前,伸手为他拂去肩上堆积的雪花,崇应彪垂着眸,没有看朝光,朝光伸手,冰凉的手抚上崇应彪的脸颊,让他看自己的眼睛,“跟我回去吧。”

崇应彪扭头,别开朝光的手,将自己身上的青裘脱下,披在她身上,“这里很冷,回去!”朝光看着眼前倔强的崇应彪,这是他的路,他得自己走到头,才能看到结果。

可是他想得到的东西,不会有得到的那一日的。朝光很清楚,不会有爱的,爱要建立在平等与尊重之上,从属依附的世界,全是高高在上与仰望,没有共振的情。

父亲不是父亲,他是北伯侯,儿子不是儿子,是可以生杀予夺的臣子。人类确立道德与文明,束缚住野性,减少不必要的杀戮。君明臣贤,夫妇和顺,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朝光站起身,开始往回走,她站在风雪中,回望崇应彪,青年的身影孤单。她仿佛又看到了冀州的那场大雪,立于丘壑之上,远眺战场,看着苏全孝捧剑走向死亡的一幕。

宏大,就一定是对的?个人,就一定是错的?

苏护为什么要抛弃苏全孝?冀州的人是命,苏全孝的命就不是命吗?都是一条鲜活而渴望活下去的生命,他还那么年轻。为了北崇所谓的秩序,就要忽视崇应彪这个人的所有赤诚的情感吗?

谁来听听一个儿子的哭嚎?一个被抛弃的儿子的血泪?

人间,变成樊笼,困住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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