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和生死被禁锢在木屋里好几年,被救后造成的影响并未有任何好转,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折磨恐怕他这一辈子都忘怀不了——哪怕是伦农找有名的理疗师也无任何效果。
这也许是他也无时无刻不在寻找让自己动起来的原因,有趣的情人和刺激的任务是他短暂的解药,只有真正投入一件事他才能忘掉那种刻入骨髓的痛苦。
他执着地追求自由,绝对的、没有任何人干涉的自由,就像挨过饿的孩子不愿意浪费粮食一样。他紧紧地抓住来之不易的自由,告诉自己一切都过去了,往事如云烟,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了。
漂浮着的意识似乎在慢慢苏醒。
然而很快地,他眼前出现一张永远忘不了的脸,带着记忆里不变的温柔笑意出现在他面前,以及托盘上的针管、一份展开的手札。
巫以淙不断地提醒自己这是梦……这些都是梦!
可梦里的他依旧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想伸手挥开面前的针管,那张出现无数次的脸庞上带着鼓励和一点点不满,似乎在委婉地指责他不懂事。
在那双充满鼓励的眼神下,他敗退了,他选择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为了得到她的赞美和抚摸,就像被驯化的小狗,乖乖地伸出手接受新一轮的折磨,仅仅为了主人一个摸头的动作。
巫以淙闭上眼想把这幅场景赶出大脑,那道身影却越来越清晰,清晰得足够看见那双眼里笑意渐渐消散,丝丝缕缕的忧伤升腾起来,她说:“对不起……原谅我……对不起……”
巫以淙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快要炸开来,他想喊叫,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潜意识里却涌出几乎无法控制的恶意和杀戮的欲望,杀了她!
只要杀了她!
巫以淙浑身猛地抽搐了一下,大汗淋漓地睁开眼睛,布满灰尘的窗户外是黑沉沉的夜色。
他转动目光,正和方慕的视线对上,他疲惫地闭上眼睛,任由方慕拉开衣袖注入冰凉的液体。
“宴梃答应拿戒指和记忆卡来交换,很快你的副作用就能彻底解决了。”方慕对此有些开心。
“东西还没到手,小心竹篮打水一场空。”巫以淙扯起嘴角嘲讽。
方慕注射完,缓慢而又细致地抚摸着他的手腕,被长时间铐住的手腕有一圈青紫,巫以淙浑身乏力,连抽动手腕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你放心,不管药方有没有用,我都会治好你。”深情起来的方慕让巫以淙浑身不适,他睁开眼睛,“说到底,你那位新老板到底是谁?在打几针我连你都认不出来,大家隔空对招这么久,还藏着掖着多少有点过分。”
“等时机到了,你会见到的。”提起新老板,方慕语气淡淡,明显不欲多谈。
“如果没有宴梃,你还会背叛我吗?”巫以淙突然问道。
方慕放下他的手,起身倒了一杯水才转头回答,“或许会,或许不会,你什么时候也会说如果二字。”
巫以淙慢慢地把一只手移到大腿边,透过衣服狠狠地掐住自己,肌肉在薄被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融化成一团浆糊的大脑获得一线清明,他抓住了机会:“偶尔想想我们变成现在这样,难免有些遗憾,十多年的相处就算没有宴梃,你也是我心中很重要的那个。”
“重要又如何,我不想当重要的兄弟,信任的团队伙伴。”就着没喝完的水,方慕回到床头揽起巫以淙的上半身,喂了他些清水。
冰冷的水让巫以淙的大脑更清醒几分,“做我情人的结局你还没看够,就算是宴梃,我也有倦了的一天。”
方慕的眼神晦暗不明,沉沉打量着巫以淙,突然笑了,“你在说谎。”
巫以淙摇摇头,“早在没遇到亚当之前,我写了份遗嘱,留的是你的名字,等以后玩不动了我们一起回到莫耶斯养老,然后迎接死亡。”这是他规划的养老生活,如果他们还能活到那个时候。
这代表着在生命最后的阶段他们会在一起……方慕掐着指尖,平复着内心的激荡。
方慕了解巫以淙对自由的渴望,哪怕最后只能动眼珠子,巫以淙也不愿意被别人安排,他只会神秘的消失,不留下任何痕迹。
“你是为了打听幕后之人的消息,说这些……想让我心软,我太了解你了,示弱在你这里也只是一种进攻的手段而已。”方慕以一种耳语似的、亲密而让人战栗的语气缓缓靠近他。
方慕已经陷入偏执根本听不进去,巫以淙叹了一口气,“在你心中我是个一点真心也不愿付出的人,对吗?”
“亚当不就是许许多多想要在你心里留下痕迹的人的缩影,他又是什么结果?为了给你留下记忆卡自己死了,家族也破产了,到头来什么也没留下。”方慕淡淡说道。
巫以淙有些失望,方慕的认知和外界那些人提起灰塔的说辞又有何不同,连方慕都会这么认为,那么宴梃会怎么看他呢?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接受宴梃吗?”巫以淙问道,他不知道与宴梃的关系能维持多久,是否如同之前许许多多的情人那样于朝夕相处中失去新鲜感,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大概又到了各自奔向下一段旅程的时候。
这个问题也是方慕一直想不通的,他不明白明明巫以淙说好回来打算离婚然后远走高飞,一切都商量好了,对方却又很快改变了想法,难道是因为对方也是灰色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