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如意想到小胖墩,她带着胭意的迷蒙眼儿轻轻一睐,青蝉抱着他睡在火堆旁,两人身披烟霞色妆缎狐皮大蹩,青黛睡在小胖炖另一侧,成合抱姿势将他夹在中间。
「我们是过路的,两下得太大了,想躲躲雨,借个暖,天亮我们就走,绝不打扰各位……」老人咳了两声,走得很慢,每走一步路喘气声就特别重。
「老人家快过来烤烤火,不用客气,我们也是进来躲雨的,你歇歇,别累着了。」孙如意连忙招手。
这满脸沧桑的老者让孙如意想起在医院工作时住在她家漏水铁皮屋的拾荒者,虽然年纪很大了却不肯接受救济,每天推着三轮车四处捡拾瓶瓶罐罐,捡人家不要的纸箱和过期杂志,煮一锅白饭配酱菜、辣萝卜干能吃三天。
她给他送过白米和泡面,以及保存较久的罐头和卫生纸,起先他是不收的,后来两人聊了一会,她说起自己的身世,那人才勉强收下,眼眶泛泪,侃侃而谈曾经的过往。
「小姐人美心善,小老儿和孙儿谢谢你。」老人颤颤巍巍的走到火边,放下拄着的木杖缓缓坐下。
「坐近点无妨,你们都淋湿了,快把衣服烤干了吧,出门在外没那么多死规矩,怎么舒服怎么来。」孙如意也不是什么好心之人,只是心生同情,想着道观并非她的,人人都能来,就当结个善缘。
「没事,就是累着了……」话没说完,老人又咳了起来,伸出双手在火上烤着,长满老茧的手泌出血丝。
「老人家病了吧?」她迟疑了许久才开口,站在她身后不远的阴影处,司徒飘花发出不快的啧啧声。
他不赞同她在人前展现医术,收留人可以,反正也只是萍水相逢,不过他不希望有人知晓她会医,有些秘密最好是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孙府二房可不是省油的灯。
司徒飘花不想太早暴露身分,他是为办皇差而来,原本他是答应孙如意陪同她一起下江南,不料皇上临时有事要他去做,他只好调派自己的人一路随行。
可他还是不放心她一名女子孤身上路,还拖了一根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的小尾巴,因此他紧赶慢赶的将差事办完,再自动请缨查办江南私盐一案。
先前代天巡狩的巡抚杜晦之因此案失踪,下落不明,他此行的任务是寻找不知生死的巡抚大人,并协助他追查私盐贩子,将任何与之挂勾的官员一一揪出,准其先斩后奏,调兵围府搜査和捉人,证据确凿便悉数押往京城受审,依其涉案轻重定罪。
而他的手下暗卫已快马加鞭先一步去了通州,他让他们做的有两件事,一是找杜晦之,找到之后保护并藏匿好等他到来,二是查探江南一带的贩盐情况,由谁出头、参与的有几人,是走水运或陆运,漕帮有没有掺和在其中,以及势力有多庞大。
他必须把网铺开才能行动,待时机成熟一举收网,江南的盐市一向很乱,来了几拨盐官都无功而返,不是与之同流污收贿贪渎,要不就是死于非命,尸骨无存,皇上因此事大为震怒,下令严加彻查。
老者面有苦色的讷笑。「老了,身子骨不行了,就看能不能多照看我这孙儿几年,能让他平安长大我就知足了。」
孙如意看向靠着老人的小少年,比小胖墩大不了几岁,八、九岁的模样,大概是餐风露宿的缘故,吃不好、睡不好的原因,整个人稍嫌瘦了些,不过眉目倒是清秀,像是读过书的小公子。
「饿了吧?我这儿刚好煮了热汤,喝口汤暖暖身子。」她不说是蛇羹,怕人家听了心生惧意。
不是人人都敢吃蛇肉,譬如向来胆子大的青黛就死也不肯,宁可啃硬邦邦的干粮也不喝一口汤。
反而青蝉一点也不介意,剥蛇皮、切块、下锅清炖一手包,还啃了两块蛇肉,直道清甜,吃起来口感像鸡肉,但更滑嫩,配口清汤一下肚,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老人本想说不必,他们带了包子馒头,可是尚未开口,小孙子腹中传来饿极的腹鸣声,他只好哂笑着改口。「也好,劳烦小姐了,我这孙儿一路走来吃了不少苦,我都有点对不起他爹娘。」
「一路?」孙如意让青蝉盛汤,也醒了的青黛继续照顾熟睡的孙玉疏。「你们要投亲还是寻人,若是同路还能带你们一程。」
「如意……」
一声低责轻如棉絮般飘进孙如意耳中,她当做没听见,跟着盛汤吃肉。
嗯!真好吃,叫某人多捉几条,她就有口福了。
某人的脸很黑,决定以后她想使唤他得好好哄哄,哄不好只有吃灰的分。
「真的吗?」老者喜出望外,连带脸色发青的少年也面有喜色,感激的看向孙如意。
「我们有马车,还挺大的,多载两人不成问题。」老吾人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一老一少的她不忍心。
这豪华马车是我花了一千两银子让人打造的,刀砍不裂、箭射不穿,泼油也烧不起来,还能防虫驱蛇,我自己都坐没两回,你可真是大方呀!司徒飘花一口牙咬得嘎吱直响,眼神如针一般扎向可恨小女人的后脑杓,让她知道他的心在滴血。
可惜孙如意察觉不到,只觉得后背冷虞鹿的,但不要紧,她喝了口热汤便暖和了,两颊红润。
「我们要去通州,家里出了点事,我们去找孩子的爹,他娘……没了。」老人语气颇为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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