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玄烨紧接着又道:“老三和老四这些日子在山东和佛伦打了不少交道,佛伦回京,许是会过来请安,这都是人之常情,正常的往来交际应酬,两个孩子倒也不必顾忌什么。”
沈菡看着他温和的眼神,仿佛让胤禛和佛伦接触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他们母子有皇上的支持,并不需要害怕什么。
沈菡停顿了一瞬,默默道:“……我知道了。”
她能明白玄烨的意思——大约,太子最近带给他的压力实在太大了,他处境艰难,所以不得不寻求另外的援手。
可……沈菡虽然心疼他的处境,没有开口反对,但对于让明党和其他皇子亲近这件事,沈菡和他的看法却完全不同——索党对太子来说是个甩不掉、离不开的大坑,明党又何尝不是?
就算他们现在还不是,若胤禛真的和明党纠缠在一起,他们总有一天也会是一样的结局。
或许玄烨现在出于对胤禛和她的信任,并不惧怕明党依附皇后和四阿哥,甚至将这样的局面视为他平稳朝堂的助力。
可是信任是在不断变化的,皇帝在逐渐衰老,皇子却在日渐强盛。如果胤禛真的和明党走到一起,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威胁皇权的索党和太子。
而真到了那一天,玄烨未必真的能接受那样的胤禛,正如他现在接受不了这样的太子
鹿肉对满洲来说意义是格外不同的,皇上和皇后如此厚赏佛伦,竟还派了专门的驿马和侍卫跑去山东送赏,待遇这般非同一般,可想而知对佛伦的赞赏。
不少人都在心中猜测,佛伦不会又要升官了吧?这家伙升任山东巡抚才几天呐?皇上,是否也太过于倚重明党了。
事情恰如众人所料,佛伦到京不过才一日,便被玄烨提拔成了川陕总督,自此正式成为朝堂级别最高的九位封疆大吏之一。①
加上之前明珠的侄子傅拉塔也被提拔到了两江总督的高位,佛伦的这一任命让明党的势力进一步扩大,并不比在地方上根基雄厚的石家差多少了。
如此一来,明党即便没有太子这面招牌,在中枢和地方上的势力也勉强可与索党斗个旗鼓相当。
何况,还有玄烨之前的暗示——沈菡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安。
她不清楚索党到底在前朝做了什么,但想来逃不过还是争权夺利的那一套。
沈菡想起上次太子的表现,显然,索党的利欲熏心已经开始对太子的心性造成影响,而如果索额图有了太子的支持,大约……如今这样的局势以后会愈演愈烈,而再这样下去,朝堂,对皇帝来说也将变得愈加危险。
……
紫裳带着常东等人把膳盒提了回来,一边往桌子上摆膳一边对沈菡道:“主子,这鲜虾馄饨可不好放,一会儿就该坨了,您可得趁热吃。”
她把两碗热腾腾的鲜虾馄饨小心地从膳盒里捧出来,摆到桌上,这才转头布置其他菜肴:“听说西苑那边儿的湖水都开始结冰了,难得内务府这会儿竟还能寻到鲜活的海虾。杨清心说这虾鲜嫩的很,剁成馅儿吃怪可惜的,尝不出鲜味儿,所以改成了整只的鲜虾仁,每个馄饨里都是囫囵个儿的,您快尝尝。”
沈菡放下手里的书起身过来:“四阿哥到了吗?”
话音刚落,胤禛披着一件金黄里团龙纹暗花江绸的玄狐皮端罩进来了,他上前给沈菡打了个千儿:“额娘万安。”
“起来吧。”
旁边跟着的苏培盛上前伺候胤禛解衣,沈菡随手接过儿子手里的大帽子递给紫裳:“怎么穿着端罩?穿斗篷多好,这个怪笨重的。”
端罩类似带着袖子的斗篷,有点儿像现代的貂皮大衣,虽然暖和,但因为过于厚重,不如斗篷行动方便。
胤禛理了理袖子,扶着沈菡到膳桌前坐下:“您今天还没出门吧?外头变天了,冷得很,北风刮得刀子似的,只穿斗篷撑不住。您下午可千万别出去,这种天出去,闹不好就要吹病了。您也说说雅利奇,叫她别往外跑了。”
他回来以后了解了一下弟弟妹妹这段时间的情况,最近雅利奇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听说下午的课上得不怎么专心,老爱往马场那边跑。
胤禛盛了一盅冬瓜排骨汤放到沈菡面前:“她是不是嫌现在这几个师傅怪没意思的,这才不爱上骑射课?要不回头我去外头打听打听,看有没有功夫更好的骑射先生?”
沈菡:“……”
她不太想讨论女儿为什么老是往外面跑这个问题,她把桌上的胡椒粉递给胤禛:“来,尝尝这馄饨,额娘特地让内务府找来的鲜虾,有嚼头,又鲜嫩。”
母子两个把肚子填了个七八分饱,胤禛这才问起:“额娘单独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沈菡拿过胤禛面前的小碗给他添了一盅燕窝鸭丝汤,笑道:“就不能是额娘想你了,想跟你说说话?”
胤禛也笑:“行,怎么不行,儿子也有几日没来了,正念着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