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头往外瞧了瞧,见除了含香,屋里再没别人,便问道:“事情怎么样了?”
含香也没有急着扶她起来,偏身坐在床沿上,看着她说道:“娘娘稍安勿躁,这一上午来来回回,倒是有不少的人来找娘娘,太后担心娘娘昨晚受了惊吓了,动了胎气,也遣了太医来过。那些人都被奴婢一一挡回去了。”
“奴婢一早听人说,昨晚马清贵离开咱们揽月宫后,直奔长春宫去了。但是太后紧闭宫门,没有见他。今儿一早众位娘娘还在长春宫晨省的时候,马清贵居然生闯了进去,被太后一顿训斥。后来太后就将晨省的娘娘们遣走了,马清贵与太后说了些什么,就没有人知道了。”
缪凤舞猜想,马清贵此时一定因为清妃的失踪而抓狂不已。
可是她昨天明着告诉他,这件事发生在内宫,由大长秋来查清处置。而且行晔遣出的禁卫营那帮人,昨晚没能弄清那女鬼的真相,没有办法向行晔交差,必定也会全力彻查。
这样一来,马清贵就没有理由管这件事,也就没有理由在后宫肆意搜找清妃的下落了。他这么不管不顾地闯进长春宫,必定是要逼着太后出面,将处置这件事的权力交予他。
这位老阉竖一直仗着自己掌握着清妃这张王牌,在太后面前予取予求。此时丢了清妃,他以后在太后面前说话,就失了几分底气。这样一来,他与太后之间多年以来形成的那种平衡的僵持局面,就要被打破了,情势眼看着就要倾向太后的那一边。
自从行晔登基以后,马清贵因为拿捏住了太后的把柄,一直以一介宦竖之身份,与这一对天下最尊贵的母子相抗衡着。
而这个时候,正是扳倒这位老阉竖的最佳时机。就算清妃不是赵婆婆,自己为了行晔,这一遭也不能让马清贵找到清妃!
虽然后来发生的事证明,缪凤舞以上的这个想法不免有些单纯简单。但是在三月三十日那个春阳高照的中午,缪凤舞却因为想到了这一层,瞬间便精神振奋,浑身都充满了斗志。
缪凤舞翻身坐了起来,含香上前给她穿衣,主仆二人继续交谈着。
“贤妃是不是已经安排人去疏竹宫调查了?可发现什么迹象没有?”
“奴婢正要回娘娘这件事。贤妃娘娘真是一个做事麻利的人,今儿一大早来揽月宫,听说娘娘昨夜不安稳,才刚睡下,她就直接带人奔疏竹宫去了。恰巧她到的时候,皇上的禁卫营也有人在那里查看现场。贤妃娘娘倒是与禁卫营的人配合得极好,两下人多,眼神也够用,在二楼的楼梯上发现了两滴血迹。于是他们便断定,昨晚在琴阁上唱歌的,根本不是什么鬼魂,而是一个活生生的女人,被侍卫头领用箭射中后,带伤逃走了……”
缪凤舞叹息一声,昨晚那殿里光线不足,又有侍卫在外头欲往里闯,她匆忙仓促之间,到底是没有将现场处理干净。
虽然贤妃与禁卫营的人查出琴阁上夜半歌声乃是人为,这样的结果对扼止谣言传播,安抚后宫人心非常有好处。但既然查出是活人所为,后宫必定要大肆搜找一位带了箭伤的女人,这会给她护送清妃出宫带来极大的麻烦。
这样一想,缪凤舞便有些心急。她问含香:“这个结果可曾向长春宫禀报过?”
“奴婢也是才刚听春顺回来说起,想必贤妃会在午膳之后,来向娘娘通报。至于长春宫那边,太后已经知道疏竹宫是人闹而不是鬼闹,据说太后很高兴,大赞大长秋处事迅速果决,并传话给贤妃,一定要在宫里找出那个装神弄鬼的女人。”
太后终于要从清妃阴魂不散的困扰中解脱出来了,她当然是高兴的。
可是缪凤舞却高兴不起来了,太后降懿旨大肆搜寻,她身为大长秋的监令,揽月宫若不接受搜查,一则落人话柄,二则会引起马清贵的疑心。
她该怎么与康彤云说呢?
正思虑间,就听外头有人唱报:“皇后娘娘驾到!”
缪凤舞心想:好嘛,老太监管不着事了,就派赵皇后出马,他们人倒是够用,一个不行就换另一个!
缪凤舞还未洗脸梳头,含香正拿着一根簪子,打算给她简单地挽一个髻,先见过皇后再说。头发还没有挽好,赵元灵已经威风凛凛地进来了。
缪凤舞不得不趋前几步,施礼相迎:“臣妾失礼,因昨儿晚上闹腾得很,夜里未睡着,便偷睡了这半日的懒觉,才刚起床,衣容不整,让皇后娘娘见笑了。”
“不碍事。”赵皇后脸上依旧挂着她招牌式的浅笑,“我听宫人们说,德贵妃是宫里最美的女人。因为别的姐妹都在描了妆着了衣之后,才能够见人。唯有德贵妃,哪怕是刚睡醒了觉,素颜朝天,依旧是美得让人挪不开眼。今儿我可算见识了,果然是清水出芙蓉呢!”
缪凤舞被她绕身一周打量,觉得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却不得不微笑谦道:“皇后娘娘谬赞,臣妾俗脂庸粉,比不得皇后高贵雍容。”
赵皇后勾唇讪然一笑,继续说道:“美是挺美,只不过你这脸色实在说不上好,白里透着青。是不是昨晚被闹鬼之事扰了心神,歇息不好呢?”
“正是。”缪凤舞很痛快地应道,“出事的时候,臣妾正在疏竹宫,着实吓得够呛,回来后也是辗转难眠,一直到天亮了,才安下心来睡着。”
“啧啧,你瞧这事情巧的,想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也难得去一趟疏竹宫小住一晚,竟如此巧合,就让你赶上闹鬼的事了!吓着你事小,动了你的胎气可了不得!”赵皇后在床头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飞快地继续说道:“听说禁卫营那边在楼梯上发现了血迹,实在是令人愤慨!这一次一定要彻查清楚,不可以任由那些意图不轨之人在宫里继续横行!”
“是!臣妾一定会布置下人去,在宫里仔细地搜查过,必不会放过一个可疑之人。”缪凤舞应付道。
“你这样子,还是好好养着吧。这一次事关重大,本宫要亲自带人查办。因为你昨晚人在疏竹宫,所以本宫决定先从你这里查起。”赵皇后这一次不似往常行事说话那般迂回,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