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到皇上了,他还在恨我,他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缪凤舞语气有些伤感。
含香想了想,扑哧乐了:“娘娘这话,奴婢才不肯信呢。若是皇上恨娘娘,那娘娘身上这几处瘀青是哪里来的?难道是皇上打的?”
缪凤舞没好气地照着含香的手拍了一下:“这你也笑得出来?”
“娘娘恕罪。”含香不太认真地认了错,继续笑着,“不过照奴婢看,皇上消气的日子也不远了。娘娘只管放心好了,皇上什么时候真的恼过娘娘?不过是气娘娘有事瞒着他罢了。对了,娘娘有没有趁机打听一下,咱们的小皇子……”
一提到儿子,缪凤舞一下子兴奋起来,在桶里猛地转了一个身,哗啦一声响,温水沿着桶沿溢出去,洒了含香一身。
她也不管,只顾高兴地看着含香道:“我看到他了,他好着呢。我一去,他就睁开眼睛了……”
“恭喜娘娘!”含香也很高兴,赶紧道贺。
缪凤舞便从她进暖春阁开始,细细碎碎地将有关小皇子的事讲给含香听。关在疏竹宫两个月了,含香头一次见缪凤舞的脸上有这种欣喜的表情,她也开心,默默地听缪凤舞细细地罗嗦着。
出了浴,上床躺下,缪凤舞依旧在说儿子的事。尤其关于睁眼睛那一段,这一会儿的功夫,含香已经听了不下十遍了。
一直到缪凤舞打了呵欠,含香才劝道:“娘娘睡吧,太晚了呢。”
缪凤舞这才闭了眼睛。
含香放下床幔,收拾了桌上的茶具,正待吹熄灯烛,突然听到缪凤舞轻轻抽气的声音。她赶紧走过去:“娘娘,你怎么了?”
缪凤舞猛地坐起来,一撩床幔,拉住含香的手,眼里噙着泪,悲喜莫辨的样子:“含香,我儿子还活着,老天爷待我真的不薄,我真是太高兴了。”
含香这才放了心,扶她躺回去:“是呀,娘娘是好人有好报。为了小皇子,娘娘一定保重自己,睡吧。”
再次放下床幔,吹了灯,含香站在那里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缪凤舞再传出什么动静来,她才转身出外间去了。
缪凤舞并没有马上睡着,她的眼前交错地出现许多的场景。行晔披发袒胸站在书案后头大汗淋漓的样子,满地的碎纸裂帛,还有小皇子那双乌溜闪亮的眼睛……
翻来覆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朦胧地睡着了,却引来了可怕的噩梦。
她梦见了宇文柔珍。好像在长春宫的晨省时刻,大家正在好好地说着话,宇文柔珍突然就跳了起来,扑上去摁住太后,张口就去咬太后的脖子,一下接一下,咬着太后惨叫声声,血肉模糊,却没有一个人上去阻拦……
她还梦见了虫子,不是一条,是无数条。黑压压密麻麻地爬进万泰宫,朝着暖春阁爬过去,钻进屋子里,直爬上了养小皇子的那只鱼缸,一瞬间就将那鱼缸给盖没了……
她还梦见了一片灰颓颓的大漠,一望无际,她看行晔在前面发足狂奔,一边跑一边用一把短剑往自己的身上刺。她追在他的身后,拼命地哀求他停下来,不要伤害自己。可是行晔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只顾没命地跑着……
各式各样的噩梦,不停地将她惊醒,不停地折磨着她的神经。
一直到太阳升起来,暖暖从窗子那边照进来,她才安稳下来,沉沉地睡去。这一觉就睡到了中午,她醒来的时候,正好是用午饭的时间。
胸口闷闷的,好多事压在心里,她实际上也没有什么胃口。可是她想起来茂春说晚上来接她,为了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丰润一些,她勉强自己用下一小碗饭。
下午的等待是那么地漫长,太阳在她焦急的期盼中,一寸一寸地往西挪。好不容易等到暮色四合,缪凤舞匆匆地用过了晚饭,便吩咐含香给她沐浴更衣。
含香不知道她要去哪里,莫名其妙:“娘娘这么早就沐浴?”
“帮我把那一身水红的衣衫找出来。”缪凤舞也不答她,只管忙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