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子的浑身都在颤抖,也不知钟鼓到底是将她伤到了何种的程度,过了许久许久的时间,玉子方才身体舒展,慢慢的转过身来,面向着花枕月,方法垂下,几乎盖住了她大半张的脸,那张美丽的容颜,此时已经失去了颜色,双目赤红,带着无尽的怨恨,一双杀人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花枕月,咬牙切齿的说:“你不要嚣张,一时的失败,并不代表日后的失败,只要我活着一日,只要魔王不灭,你终究是要下地狱的,将永生永世都不得超生。”
这是多大的怨恨,要下这样的诅咒,听闻此言,花枕月也并不在意,盘膝坐在蒲团上的身体也未挪动,甚至面上的表情都没有任何的变化,目光平静的看着她,说:“若是诅咒就能杀人,那么,我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世间恨我之人多到数之不尽,然而,那又如何呢,这并不能阻止我想要做的事情,只会坚定我的心,让我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你不过是半魔之身,便试图要挑战我,这是最不明智的选择,你如此做,已然将自己送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玉子忽然笑起来,那张苍白的,满是雨水的脸,在笑起来的时候,异常的邪狞,赤红色的双目之中,好似已经失去了理智一般,黑色的气息不断的从她的身体里面流出来,在她的身体之下形成一幅诡异的画面,凄厉的声音响起:“所以呢,你能杀我吗,你能杀的了我吗,除妖人,你是人,不是神,你没有杀魔的能力,即便是将我勤住,你也是无能为力的。”
花枕月有些可怜的看着她,目光之中尽是怜悯,她的这种神色让玉子受不了,面目变得狰狞,抬起手便要扑过来,厉声喝道:“不要这样看着我,你不配,你不配,不要这样看着我,你你怎么敢用这种眼神看一个魔,卑微的人类,狡诈的神,你们终究将会被魔踩在脚下,永生永世都要为奴为婢!”
“唉……”天涯忽然叹了口气,说:“怎么疯魔成这个样子,心智都被迷失了,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生命当中,只剩下了仇恨,莫不如西去,喝了忘情水之后,重新开始吧。”
唐醉影手中握着玉骨扇,一下一下的轻轻的敲着手心,轻声言道:“未能去除心中的障碍,即便是转世投胎,那个障碍也是一直存在的,并不会因为喝了一杯忘情水,便能全部抵消,该解决之事,势必是要解决,即便是重新开始,也是要延续下去,死,并不能解决一切的问题。”
天涯听得似懂非懂,任无忧也听得似懂非懂,眨巴了一下眼睛,说:“这已经魔障了,怕是没法唤醒她的。”
“哈哈哈哈!”玉子又是一阵狂笑,赤红双目将在场之人依次看过一遍,冷声言道:“一群愚昧无知之人,你等终将会被魔王所消灭,从这世上消失,收起你们可笑的怜悯之心,去可怜自己吧。”
这个人怎么会疯到如此地步,便是连正常的判断,都已经失去,花枕月微微摇了摇头,说:“你以为的终究是你以为的,我既然能将你抓住,便有办法将你杀死,我是除妖人啊,除妖降魔是我的本职,我若是不能将你杀死,又抓你回来做什么呢,留着欣赏你的美色么?”
带有讥讽的言语落入到玉子的耳中,这种赤裸裸的蔑视,更是叫她受之不住,冷冷的“哼”了一声,说:“那么,你要杀便杀,又何需在这里同我废话,浪费你的时间,更浪费我的精力。”
花枕月面上露出怜悯的神情,她已经知晓该如何同玉子说话,刺激她,唯有让她失去理智,不能正常的思考,才能从这些疯言疯语当中,得到自己所需要的讯息,花枕月掌握着这其中的关窍,玉子便只能顺着她的思路往下说下去。
玉子再次狂笑着说:“被我说中了吧,你杀不了我,只不过是在诓骗我罢了,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么,怎么可能呢,你是个愚蠢的人类,而我是高高在上的魔啊,人类,永远都要被魔踩在脚下,成为不值一提的泥土!”
花枕月微微摇了摇头,说:“泥土能生挖万物,怎么会是不值一提呢,我不知道第一个与你接触的魔同你说了什么,让你如此这般的憎恨人类,但是,我要告诉你,你虽然是一个魔,你也是一个人,不要不相信,用你的力量去感受一下自身,你就会发现,你的身体里面所住着的是一个人类,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一个人类。”
玉子呈现出一种癫狂的状态,睁大了眼睛,赤红的瞳孔,布满着血丝,摇晃着头,披散下来的长发,沾有雨水,贴在她的脸上,让她看上去如同是一个疯子一般,玉子笑着说:“她死了,她早就已经死了,在三岁那年,我取得了她的身体之后,她就已经死了,你想要知道她的灵魂在哪里吗,就在我的身体里面,那个灵魂已经被我吃掉,永远也得不到自由了,哈哈哈!”
花枕月平静的双目当中,漫上一层狠厉的颜色,放在一旁的手也渐渐的握成一个拳头,骨节突出,片刻之后,花枕月方才开口说话:“你知道这世上最不可原谅的事情是什么吗,那就是去囚禁别人的自由,尤其是这种永生的囚禁,这世间最为悲惨之事,莫过于永远也看不到明媚的阳光啊,玉子,你不止失去了做人的资格,你更失去了做为一个魔的资格,如你这般,合该是魂飞魄散,永生永世消失于这天地之间啊。”
玉子毫不在意,且更加的疯癫,不停的摇晃着头,张开大口,像是要吃人的模样,此前所见,还是个温柔的闺阁小姐,眨眼之间,已经变作是不受控制的魔鬼,当一个人的心性被占据之后,其带来的后果,也当真是叫人无法想象。
天涯凑到花枕月近处,低声言道:“花枕月,她已经疯了,你还能问出来什么吗,还有,你当真是要杀她吗,这样看着,感觉她也好可怜,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将自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花枕月缓缓吐出一口气,有些无奈的说:“你觉得她可怜,那么,那些被她孩子,被她囚禁的灵魂,又要去找谁来诉苦呢,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一直以来,都是言之有理的啊,天涯,你在同情别人的同时,要先想想他做了什么,才会令自己变做是如此模样。”
天涯眨巴了一下眼睛,脑子里将花枕月的这句话反反复复的想了好多遍,而后扁了扁嘴巴,退到了唐醉影的身边,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袖子,低声问道:“花枕月是如何做到这么理智的,若是换做是我,早就已经不能正常的思考了,我会难过死的。”
为何做到这么理智的,唐醉影也无数次的这样问过自己,然而,当他这样问自己的时候,便会觉得心痛不已,若不是经历过大悲大喜,又怎么能做到如此,花枕月所经历过的事情,是常人没有经历过的,不止没有经历过,更是无法想象的,但是,也正是这些经历,才造就了如今的花枕月,她聪明,冷静,睿智,在大是大非的面前,能可克制自己的欲望与冲动,做出作为正确的判断,她常常说,只需要经验积累的足够多,便能可分辨出真假与善恶,而这些经验,也必定是经历过撕心裂肺的痛,才能可积累下来的。
唐醉影抬手拍了拍天涯的手腕,说:“你做的已经很好,依据自己的心去做决定,这是人们都会做的事情,而她,她是不同的,她的心里面有着一条线,她自己所划下的一条线,这是她做事的准则,只有心志足够坚定,才能刻守住自己心里面的那条线。”
天涯忽然觉得很心痛,为花枕月而心痛,那样的一个人,看着凶巴巴的,说话做事,都是干脆利落,而她的心,却又是柔软的,在这颗柔软的心下,又能做出常人无法做出的睿智的判断,这个姑娘,是一个强大到任何人都无法达到的一个高度。
“喂,你干什么呢?”任无忧的声音忽然响起来,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而顺着任无忧所看的方向看过去,却发现,风竹不知何时已经跳上了佛祖的神像之上,正站在佛手的上面,他身上的袈裟早已脱落,身上只那一件破旧的僧衣,而风竹的面上也已经是失去了理智,呈现出一种疯狂的神态,他已经将灵魂出卖。
花枕月一直在同玉子讲话,大家的目光也被玉子的疯狂所吸引,竟是没有人注意到风竹,此时,经过任无忧的指引,大家方才注意到,风竹站在了最为危险的地方,花枕月双目落在风竹的身上,朗声言道:“风竹,你要做什么呢,你要将佛珠取下,放出魔魂么,别忘了你的责任,这酆都寺所要守护的东西,你若是将佛珠取下,便是违背了你的责任,违背了师训,这样做,你之心,将永远也不得安宁。”
风竹惨笑着摇了摇头,说:“不可能的,我只罪孽早就已经洗不清了,再也回不去了,现在,我只想要保护玉子,除妖人,你放过她,只要你放过她,我愿意做任何的事情,绝对,绝对不会反悔,求求你,求求你,求你放过她!”
事情走到这一步,对任何人而言,都已经是一条绝路,要如何做,要怎么做,又要走到哪一个地步,似乎都已经开始失控了一般,所有人在看着风竹的时候,也在等着花枕月的决定,她的决定不止决定着玉子的生死,也决定着风竹的性命,更是决定着这酆都城的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