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犀山附近的城镇有两个,一个叫江宁镇,一个叫双凤镇,这两个城镇也算安宁富足,当镇上的瘟疫肆虐起来,什么安宁都不存在了,尸体在乱葬岗堆成了小山,官府里的衙役也得了病,一些无业游民趁乱烧杀抢掠。有关系有门路的,早就逃到其他的城镇里,没关系没门路的,就只能在镇里等死。蝼蚁尚且贪生,谁人会不想活。一些百姓被逼的没办法,背着行囊往深山里逃。对于武功高超的人而言,伏犀山的山路就已经很难走了,即使是方向感很强的武者也时不时会迷路,对于不会武功的百姓而言,伏犀山的山林深处差不多是一个有去无回的地方。生活在都市里的人,对山路的艰险没有概念,只有去过深山里的人才知道这里的路是多么的诡异难走。那些遮天蔽日的深山老林暂且不提,就说那小路上的草,这些山上的荒草长得比人还高,普通人站在这堆草里根本辨别不了方向,如果和同伴相约而行,两人腰间必须栓绳子,免得在不知不觉中走散。除了路难走,山中常有凶兽出没,还有毒性很强的蛇虫鼠蚁,深山里危机四伏,没有内力傍身,很难在这里活下去。风雪山庄有负责下山采买的人,这群人下山时,镇上已经乱成一团,山脚那儿已经聚集了一些逃难的百姓,这些苦命百姓衣衫褴褛,在山里支着简陋的帐篷,吃着干巴巴的饼子。风雪山庄的人给他们指了水源位置,随后蹲在一个破帐篷前问坐在旁边的枯瘦汉子。“这瘟疫是何时开始肆虐的?”枯瘦汉子嚼着饼子,声音干哑:“半个月之前就有人高热不退,大伙没当回事儿,觉得是换季惹出来的风寒感冒,后来那些人身上长满紫红色的疹子,大伙这才慌了。”他喝了口水,抹了抹嘴,一边叹气一边说道,“就过了两天,镇子全都遭了瘟,没遭瘟的人拼了老命往外跑,我们这些老弱病残的,就只好往山里躲。”负责采买的中年男子也叹了口气,说道:“这山林里野兽极多,豺狼虎豹凶得很,你们尽量聚在一起,可别落单了。”“唉,抱团呗,看看能不能活。”负责采买的这伙人给了他们一些食物,又帮他们搭了些帐篷,这才心情沉重的走了。这些人回到山庄,把这些事情一说,玉摇光也沉默了许久。他让人送了一些粮食药品过去,又叫人嘱咐这些逃到山里的人不要声张。等汇报事情的人一走,玉摇光对郑隐说道:“隐叔,你还记得西海平城吗?”郑隐点头:“自然记得。”玉摇光叹道:“都是一样的瘟疫啊。”山下乱了,山庄里的物资虽然还能支撑一段时间,但饭菜的样式肯定是没有以前丰富了,宋时绥今早一起来,发觉早膳的样式没有以前丰盛,不禁有些担忧。“公子,山下的疫情怎么样了?”玉摇光说道:“派人去看了,这疫病来势汹汹,山庄里的医师已经开始研究药方嗯了。”说起医治瘟疫的方子,宋时绥立刻想到了江雨眠,她喝了口粥,正想着江雨眠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突然有小厮走进来,朝着她和玉摇光行了一礼,说道:“宋姑娘的两位好友昨夜到了山庄,让我给宋姑娘传话呢?”宋时绥一愣,急忙放下勺子,站起来说道:“哎呀,怎么现在才告诉我。”玉摇光问道:“是曲姑娘和江姑娘么?”小厮笑着说道:“正是,两位姑娘昨个夜里就来了,巡逻的人正好认识她们两个,就给安排了住处。”这是难得的高兴事,可不知为何,宋时绥突然有点想哭,当初成婚时,两位好友的祝福犹在耳边,她也怀揣着美好的期盼步入婚姻,准备开启人生的新篇章。距离当初分别也没过多久,如今却是这番光景,她在心里苦笑一声,看向玉摇光。修长优美的手掌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玉摇光笑着说道:“山下疫情肆虐,山庄里的一粥一饭来之不易,就算你急着见好友,也要把饭吃完再走。”宋时绥点了点头,坐下来把粥喝完,然后就急急忙忙的离开了松鹤院,往两人落脚的地方走去。推开门,两人歇息的客房空无一人,宋时绥一怔:“怎么没人呢?”身后那领路的小厮也是一怔,思量了一会后猛地拍了下脑袋:“诶?那两位姑娘是不是去你家了!”这小厮说的没错。曲笙寻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劲儿,江雨眠刚睁眼,她跟个哈士奇似的在江雨眠床边乱转,江雨眠刚扎完头发,她就已经急得不行,嚷嚷着要见宋时绥。自从那封信送出去之后,曲笙寻一直把这件事儿挂在心上,平均每隔三天就要后悔一次,然后大骂玉摇光。江雨眠刚系好遮眼的白色眼纱,她已经急不可耐地拽着江雨眠的袖子在路上狂奔了。到了宋时绥家里,她连门都没走,直接跳墙进去。一道海蓝色的影子从天而降,嗖的一下落在地上,在院子里溜达的麻雀受惊飞起,吓坏了正在小院里散步的羽流萤。曲笙寻刚落地,一低头,就见院子里站着一个娇娇小小的姑娘,这姑娘年纪不大,一张小脸嫩生生的,一双黑白分明的柳叶眼像藏着水,黑眼珠特别大。这是一张很乖的脸,娇美无辜,楚楚动人,身上又有种乖乖女的书卷气,偏偏右眼眼尾有颗艳红的朱砂小痣,硬生生给这张脸添了一丝说不上来的妖异。她歪着脑袋看曲笙寻,神态很像一只鸟。曲笙寻也下意识歪着脑袋,眨巴着一双海蓝色的眼睛,和这个姑娘大眼瞪小眼。敲了三下门的江雨眠站在外面,等了半分钟也没人给她开门,直接推门进来了。她一走进来,院子里大眼瞪小眼的两个姑娘齐齐转头,朝着她看过来。江雨眠这种绝世美女,即使眼睛上蒙了一层白纱,那也依旧是绝世美女,走到哪儿都让人自惭形秽,觉得自己连她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羽流萤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下一秒,她的漆黑眼珠开始震颤起来,目光像胶水般黏在江雨眠身上。一直距离你很遥远的人,在你毫无防备的时刻就这样走到你面前,仿佛跨越了时空,跨越了真实与虚幻,以一种新的视角出现在眼前。她的眼神粘稠、震惊、夹杂着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江雨眠看了过来,她随意看了眼羽流萤,伸手拽住了曲笙寻的灯笼辫陆便轻轻一扯,曲笙寻被扯歪了脑袋,龇牙咧嘴的喊痛。江雨眠低着头,看着面前这个娇小玲珑的姑娘。“抱歉,她脑子有病,没吓到你吧?”羽流萤还在恍惚,竟然没听清她在说什么,整个人像是被夺了魂儿似的,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依旧直勾勾地看着江雨眠。曲笙寻手搭在江雨眠肩膀上,嘻嘻笑着:“老江,这姑娘看呆了。”江雨眠轻轻咳了一声,问道:“这位姑娘,请问宋时绥在家么?”羽流萤的眼珠又颤了颤,缓缓摇了摇头。曲笙寻看看她,又看看江雨眠,有些纳闷地摸了摸脸,“我也长得很好看啊,怎么没有人这样直勾勾的看我?”江雨眠伸手捂住她的嘴,一把将她拖走了,正巧宋母开门走出来,见到曲笙寻和江雨眠,立刻一脸惊喜地往屋里喊:“老宋,是江丫头和曲丫头来了,你快准备点好酒好菜招待姑娘们!”宋明德从屋里出来,见到她们两个也十分高兴,乐呵呵地说道:“哎呀,自打你们走了,小时可想你们了。”江雨眠笑着说道:“我和曲子也很想念时绥。”曲笙寻和宋父宋母打了招呼,突然往羽流萤这看了一眼,见她像只小鸟似的歪着脑袋,一张小脸吹弹可破,忍不住手贱往她脸上捏了一下。羽流萤惊诧地抬眸,对上一双圆溜溜的湛蓝猫眼。江雨眠拍掉曲笙寻的手,朝着她无奈地笑了笑:“别理她,她脑子有病,是个人来疯。”一面对江雨眠,羽流萤就有种说不出的拘谨和羞涩,她摇着脑袋,声若蚊呐:“没事,我不在意。”宋母准备好点心瓜果,又端上热茶,三个年轻姑娘围着桌子吃着茶,江雨眠吃了个蜜饯,曲笙寻趴在桌子上,凑到羽流萤面前问了一堆乱七八糟的问题。“哦,原来你叫羽流萤,挺美的名字嘛。”曲笙寻指了指自己:“我姓曲,笙歌难寻那个笙寻。”江雨眠也朝着她微微颔首:“羽姑娘你好,我姓江,我叫江雨眠,画船听雨眠的那个雨眠。”羽流萤红着脸,朝着她笑了笑。门帘又被人掀开,龙归云猫着腰挤进来,他一出现,宽敞的房间立刻变得逼仄了,桌上的三个姑娘齐刷刷地看着他,龙归云看到江雨眠,整个人顿时一愣,眉心也跟着重重一跳。江雨眠看到他,也是一怔。两人对视一秒钟,都很有默契地移开目光,装作不认识。碧海潮生的小太岁阴鸷乖戾,心狠手辣,小宫女虽然是个撒谎精,和小太岁一比,实在是单纯柔弱不堪一击,若是惹恼了小太岁,小太岁身后可是更加心狠手辣的月扶疏,哪怕他是北阙太子也护不住。龙归云轻咳一声,看向羽流萤:“最近不太平,从今天起待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要去。()”??17?瞍虎??衟????≈ap;ldo;????蕟???()『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龙归云看了她一眼,走到她身边,羽流萤本来在凳子上好好坐着,结果龙归云长臂一捞,直接单手给她抱了起来,二话不说地抱着她走出去了。“大清早招惹谁了,吃这么一顿狗粮。”羽流萤刚走,宋时绥就来了,见了两个好友,她恍惚了好一会,才朝着她们两个露出一个飘忽的笑。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相顾无言。最终还是江雨眠率先打破僵局,笑着走上前去,拍了拍宋时绥的肩膀。“时绥,最近过得怎么样?”宋时绥想扯出一个笑容,结果笑起来比哭还难看,深吸一口气之后,眼眶泛红地抱住了江雨眠,趴在她肩膀上很小声的说道:“现在的生活让我很失望,想起你们的那些祝福,现在也让你们失望了。”曲笙寻这会倒一动不动了,像只做错事的猫,骚眉搭眼地杵在那儿。宋时绥擦了擦眼泪:“曲子怎么不说话了,第一次看到这么安静的曲子,还有点不习惯。”曲笙寻张了张嘴唇。宋时绥笑了笑:“去我卧室里吧,这说话也不方便。”去了宋时绥的卧室,曲笙寻满脸歉疚:“我不应该给你送那封信,这样你现在就很幸福了,就玉摇光那老阴逼的手段,你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事儿。”“你不要这么想,就算我现在不是很快乐,我也不想一辈子被蒙在鼓里,当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她整理了一下情绪,看向江雨眠:“现在正是紧要关头,我个人的事也顾不得了,但是这场瘟疫,我觉得有些古怪。”江雨眠摘下了眼纱,倚着身后的绣墩,揉了揉太阳穴:“你的感觉是对的,这不是一场普通的瘟疫,而是一种名叫春眠的尸毒。”“长生殿用瘟疫来筛选修鬼道的好苗子,随后悉心栽培,等自己油尽灯枯的时候进行夺舍。”她摸了摸下巴,眼神中有一丝淡淡的疑惑和不解:“我只是不明白,这是长生殿的拿手绝活,玉京王朝怎么会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