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宗行雍又带了三分调笑意味地叫,很低,声音有种奇特的沉。他从背后环抱着殷臻,一只手贴上了殷臻腹部。殷臻抖了一下,忽然觉得受了莫大的委屈。
“你答应孤了。”他声音不稳地回头,纤长睫毛上挂了泪珠,语句撞得破碎还是坚持,“只是、穿……而已。”
从摄政王的角度能看见他莹润白皙的颈项,情动时透出微微的粉,像某种贝类柔软的内里,毫无防备失去了坚硬的壳。乌黑长睫似蝴蝶翅翼,每颤动一下都带过一场飓风。
很少,很少时候,他才会这副摸样。
宗行雍低低叹了口气,抽身去吻他,动作变得温柔。
夜里下了一场春雨。
黄茂出现在外殿时殷臻刚睡熟,他累极,一沾枕头就睡了。殿门叩开,宗行雍抬手遮住沉睡的人眼睛,这才朝外看。
溜进来的月光照在他手背上。
黄茂轻声唤:“王爷。”
宗行雍披衣下榻,悄无声息出了殿门。
“何事?”他往回看了一眼,压低音量。
“小殿下吐了。”黄茂心焦道,“前几日阙大夫说养的差不多,陵渠能用了。但小殿下底子弱,他将东西分成几份。今日应是加重了药量,晚膳后一直没精神,就吐了。”
这种事殷臻去了也没用,无非徒增担心。他最近被朝事折腾得几宿没睡,那“据说能药倒一头牛”的迷药估计拿回来是想自己用。
宗行雍二话不说踏入细雨中:“带路。”
黄茂跟在后头撑伞,步子要迈得很大才能跟上。雨丝打在单衣上,浸出一点凉意来。
宫女太监提着大红灯笼跟着。
太极殿到东宫有一段距离,走到一半宗行雍忽地想起什么,问跟在身侧的太监:“一直待在东宫?”
他转头时黄茂怔忪了一下,摄政王在朝中一贯以铁血手段和不近人情著称,而他在殷臻身边时,或者对殷臻身边的人,通常具有与众不同的耐心。
即使这样,回摄政王话时黄茂依旧恨不得跪下来。他额头上分不清是冷汗还是雨水,尽力保持镇静。
“奴才一直都侍候在陛下身边,有十年了。”
宗行雍:“本王有事想问。”
黄茂等了半天,没等到他说话。
摄政王从太极殿一路走到东宫,鹅卵石路湿滑,他侧脸隐没在带着水迹的黑暗中,看不出心中所想。
在东宫正门口,他停下了。
头顶牌匾一如多年前,水洗后墙角青苔墨绿如新。
雨水顺着倾斜伞骨往下滑,砸在水坑飞溅。
黄茂尽力撑着伞,突然想到——这似乎是摄政王第一次和殷无忧单独待在一起。
他有一瞬间明白了宗行雍想问什么。
也只是揣度。
上位者最忌讳揣度。
黄茂斟酌了半刻,道:“小殿下很喜欢您。”
宗行雍摩挲白玉扳指的手一顿,缓缓转头。
“陛下性子您了解,很早,小殿下就知道您。”黄茂笑了笑,手中骨伞在空中飘了下,又被握紧了,“他一直好奇您、想见您。”
宗行雍眉尾很轻地扬了下。
他走了进去。
淅淅沥沥雨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