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会来,只是看先来的是哥哥还是弟弟。”黑纱的修女转身离开,声音在水牢之中回响,“流淌着弗朗西斯的血脉注定他们总有一天会来到这里,他们自诩自由,却永远被这些不知所谓的东西牵绊,正如迪伦·弗朗西斯。”
少年主教拍拍屁股追上去,好奇地问:“迪伦·弗朗西斯怎么了?”
声音逐渐远去,除了水声之外,巢穴安静如同坟墓。西西莉亚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扯动唇角,看向眼前漆黑的圣水原液。
奥斯都帝国最纯粹的血脉隐忍千百年,从来都不只依靠一双眼睛。
西西莉亚的脑海里许许多多画面闪回,安稳的童年,父亲骤然的紧绷、母亲捂住耳朵的手,离开奥斯都极北之地时回头望见的鲜红雪地,黑甲的身影抵抗袭向他们的刀锋,从此她对力量的渴求根植灵魂深处,就算在弗朗西斯的土壤中成长这么多年,也再难剥离开。
她艰难喘息,想:她可以死,但就算是死,她也要教廷因为她的死付出某种代价。
而这种代价会被奥林抓住,最终成为一把锋锐的刀。
但在她成功之前,伊莱和那只精灵神兵天降,硬生生救出了她与早前被俘虏的伦克朗。
获救是会感到开心、庆幸、劫后余生吗?
西西莉亚没有。
她失去天赋,几乎横贯她当前一生的追求彻底消散;她从小就很喜欢、已经暗自当作亲生弟弟的伊莱因为这场救援差点要走向毁灭。
痛苦和负罪感淹没了她,所有人都告诉她你没有错,你还有很多无限可能的未来。
但她很难去看那样的未来。
洛浦家的大小姐看起来开朗乐观又坚韧,好像什么都不会把她打倒,但其实她就是这样的脆弱,她没有全身心被摧毁之后还能爬起来的勇气,她也没办法去做一个全然的护卫军队长或者领主夫人或者官员。
她好像一夜之间就不喜欢自己的轻剑与自己的盔甲了,她开始喜欢插花和繁复的珠宝,然而深夜难眠时,她还是拿起了自己孩童时期用过的木剑。
她几乎是有些偏执地重复再也不可能使出的一招一式,直到那个月夜,奥林敲响了她的窗户。
奥林的肩膀上落了很多雪,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西西莉亚推开窗户,没有听见明里暗里的宽慰,没有听见痛心的责备,而是听见奥林说,没有你,我怎么办呢?
弗朗西斯的大少爷是个经由小少爷盖戳认证的傲娇,这或许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别别扭扭的示弱,西西莉亚看着他垂下的视线,突然踮起脚尖,亲了一下他的脸。
奥林在大雪中站了太久,脸颊冰凉,大小姐嘴唇滚烫。同样滚烫的眼泪落下来,大小姐第一次压抑着大哭,奥林站在露台上,轻轻拍她的背。
一直到天光破晓。
后来笼罩在弗朗西斯之上的天光也真的破晓了。
在东部海域战场迎来胜利的那一天,西西莉亚捂着腰腹上的伤口,看着压抑怒气简直要暴躁得追上教廷的船队啃啃啃的奥林,突然露出个带着血腥气的笑,扯得伤口又冒了一股血。奥林重剑都来不及捞,转身就扶住西西莉亚。
西西莉亚笑盈盈地晃晃自己手中的炼金剑:“护卫军的变革来了。”
奥林翘起唇角,神色是难得的舒缓:“弗朗西斯的变革来了。”
海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在压抑着的、仿佛要把所有苦痛都宣泄出去的抽泣声中,奥林轻轻牵起西西莉亚的手。
他们十八岁和二十一岁那年,西西莉亚告诉迪伦,爱会不自觉地浸透在细节里,只要足够敏锐就可以察觉到。
奥林现在想,西西莉亚说得对。
爱在彼此交托的后背,爱在南部丘陵火蛇暴|乱焦土上的的拥抱,爱在那个雪夜冰冷滚烫的吻,爱在天光破晓、他们十指紧扣仿佛永远不会分开的手。
“西西莉亚。”
奥林慢吞吞地说。
“我的家族和你的家族都不会要你做社交场中的平衡器,你做护卫军变革的引领者、做第四学院炼金武器相关课程的导师、做你想做的一切事情,你的灵魂个体与权力永远与我并列,我的意思是——”
“你要不要履行我们的婚约?”
西西莉亚眼睛亮闪闪,捧住他的脸颊,在他的嘴唇上落下一个带着血腥气、又无比真诚的吻。
“我很愿意,”她说,“我爱你,就像你靠近我时的细节。”
哥嫂我愿意称为童年影响一生组,西西莉亚振作是因为她自己,奥林充其量是个导火索吧
下章是弗朗西斯日常记事,应该是生病pa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