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玦从地上爬起来,一口咬定自己与皇后是被陷害的,他的酒中被人下了药,当时一心都扑在美色身上,以为自己不过是醉酒,可眼下察觉出味儿来已经晚了,只能拼了命的将罪责往给他下药之人的身上丢。
皇后昏庸,却不傻。
“来人,将那婢女给朕带过来!”
不出片刻,宫人们便抬着早已没了气息的珍珠到了殿中,赵玦面如死灰的瞧着地上的女子,冷的浑身发颤,“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死无对证,赵玦望着皇帝盛怒的眸子,眼下他便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皇帝脸色阴沉的看向一直一言不发的薛皇后,那张依旧好看的脸上被碎片划出了一道血痕,刺目的鲜血没有毁掉她芙蓉般的颜色,反而平添了几分破碎的美感,而这张他往日里早就看腻了的脸,在今日看来,更显恶心!
“贱人,你就是这样待朕的!朕当初许你皇后之位,不是让你秽乱宫闱,给朕戴上一顶让全天下耻笑的帽子的!你简直令朕恶心!”
薛皇后缓慢的抬眸看向他,眼角还挂着欲落未落的泪珠,她原本是想说些什么的,甚至绞尽脑汁都想为自己脱罪。
可想起方才只顾着将自己摘出来,全然不顾她死活的赵玦,如今又对上满脸厌恶的帝王,不知怎的,她突然觉着有些好笑,于是嘴角不自觉的溢出一丝风华绝代的笑容,“恶心?你以为就你觉着恶心?”
她眸中的恨与怨在这一瞬间抵达了顶点,“本宫也觉着自己恶心!替你这样的帝王生儿育女恶心,被你抢占身子后还要讨你欢心更恶心,本宫恶心了这么多年,让你恶心一下怎么了!”
她像是疯了,不想活了,满目狰狞的看着皇帝,“本宫就是喜欢他,本宫宁愿和他一起去死,也不愿再在这宫中做你的皇后,本宫多看你一眼,都想吐。”
大殿中沉寂了一瞬,赵玦回过神来,声音都变了调,“娘娘!”
“好,好的很。”皇帝气的呕血,“来人,将这对奸夫□□拉下去,凌迟处死!”
“陛下,陛下您别听娘娘的,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薛皇后垂头看向赵玦那副没出息的样子,突然笑得更高兴了,“你怕什么,你与本宫在一起不开心吗?生不逢时,咱们死在一处也好,死后做一对野鸳鸯也算是不枉你我相识一场。”
“陛下,她疯了,她是个疯子,您别听她的。我不想与她做什么野鸳鸯,您饶了我,饶了我吧。”赵玦不停的磕头,哭的嗓子都哑了,甚至到后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乱言乱语些什么,只是一个劲的求饶,想求一个活命的机会。
“都是她勾。引我的,陛下,都是皇后勾。引我,我不想的,是她逼我的,您饶了我吧……”
薛皇后笑得花枝招展,眼角的泪滚烫的落下,烫的她好似已经在被凌迟一般。
皇帝脑袋发晕,体力不支的挥挥手,不想再见到这二人,让人将他们带去大理寺关押,隔日行刑,至于太子,则暂且禁足东宫,容后发落。
殿门忽然被人从内打开,赵玦与薛皇后被宫人架着从里出来,两人狼狈的再瞧不出往日的半点风采。
昔日一个是高高在上的中宫之主,一个是权臣之子,眼下都在众目睽睽之下沦落为阶下囚。
赵玦望着赵永华,不停的挣扎哭泣,“爹,救救我,爹,您一定要救我啊……”
赵永华一瞬间华发骤生,耷拉的眼皮下是一双心痛却又带着坚决的眼睛。
那是他从小疼到大的嫡子,便是用尽手段,他也不能让玦儿被处死!
比起赵玦的挣扎,薛皇后则显得平静得多,只是她那双漂亮的眸子像是浸了血,处处透露着诡异与骇然,不期然间,沈观衣对上了她的目光。
薛皇后对着她扬起嘴角,笑容凄惨又阴冷,如同沉落深渊的恶鬼在向她招手,转瞬便要拉着她一同落入地狱。
恍惚间,那抹笑容连带着天光同时消失,松香入鼻,双眸被一双大手遮住,李鹤珣低沉清冷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别怕。”
雨下的愈见大了,震耳欲聋的雷声划破天际,沈观衣拉下李鹤珣的手,回头便瞧见他正撑着油纸伞替她遮雨。
她想告诉李鹤珣,她不怕。
那样的眼神,她见的多了,前世死在李鹤珣手里的人,几乎都是那样的神情,嗜血可怖,恨不能吞食他们的血肉,妄想拉着他们一同下阿鼻地狱。
可在对上李鹤珣幽深眸子后的那丝颤动后,她突然一头扎入李鹤珣温暖如春的怀中,一语道破他压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你心软了,是不是。”
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握紧了伞柄,指尖泛白到没有丝毫血色。
一声短叹从怀中传来,沈观衣此时才总算觉着,这个平日里总是冷静从容的男子,眼下不过还只是一个刚刚及冠的少年罢了。
赵玦纵然罪无可恕,可皇后总是无辜。
但赵玦说到底不过是帮凶,要扳倒太子,便不得不从皇后入手,这一石二鸟,便是最好之计。
李鹤珣的挣扎与心软,在沈观衣看来不过是向来清正端方的君子踏出这一步时的不安罢了,待他回过神来,依然会继续如今的一切。
没人比她更清楚,李鹤珣做这一切的意义是什么,作为兄长,他想要的,从来都只是还他弟弟一个清白。
只是如今的李鹤珣还不曾双手染血,他没有那般狠辣的心肠,他会对无辜之人心软。
沈观衣缓慢的探出手,如从前数次般揉捏着他的后颈,声音轻轻的,比雨水都要清透几分,在他暂且的彷徨中,她可以做那盏替他坚定的明灯,“夫君,阿意还等着你,接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