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消息太过突然,便是阿莺再次肯定的点点头,李诵年仍旧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要当祖父了?
空旷寂静的院落中似乎响起了小孩儿咯咯的笑声,蹒跚着步伐的大胖小子正伸着手跌跌撞撞的向他跑来,软糯的唤着祖父。
李诵年嘴角上扬了一瞬,又在须臾间落下,想起因沈观衣而闹出的这诸多事情,那即将要当祖父的喜悦如一盆冷水浇下,让他再升不起半点高兴的情绪。
“父亲。”
李鹤珣唤了他一声,虽未言明何事,但李诵年知晓眼下沈观衣有了身孕,他不可能同意将人送去庄子上避一避。
李诵年心中轻叹,只道:“你心中有数就好。”
李鹤珣离开后,李诵年回了崇心院,将此事告诉了岳安怡。
与他不同的是,岳安怡虽也高兴,可那高兴中却夹杂着几分道不明的意味。
落地的茶盏发出清脆的声响,李诵年看着岳安怡淡然的吩咐下人,蹙眉道:“我知晓你不喜欢沈氏,但人是澜之娶回来的,如今又有身孕,你万不能糊涂。”
岳安怡顿时不悦道:“老爷说的哪里话,那是我的亲孙子,我怎会害他。”
见她不似作假,李诵年顿时安抚道:“是我狭隘了,夫人莫怪。”
若是从前,他定不会说出这等话来,但李鹤珣待沈氏太重,而沈氏的性子又正好是岳安怡最不喜的那一种。
前些年因意儿之故,她生了场大病,虽面上与以往没什么不同,但她仍旧是怕了,怕李鹤珣受丁点委屈,怕他被人算计,在李鹤珣一事上,她总是想的多,怕的紧。
岳安怡不知他心中所想,安静的为他宽衣,李诵年突然道:“寻个日子,将意儿的灵位带回来吧。”
搭在他肩上的指尖蓦然顿住,不过一瞬又柔柔的替他褪去外衫,“我前日才知晓,澜之这些年竟一直想着为意儿洗刷冤屈,那孩子心底装着事儿也从不我们说。”
“他自小性子便冷,我以为是他天生薄情,可到头来,他才是最重情意的那个。”
岳安怡站在李诵年身后,所以李诵年没有看见她眼底一瞬的担忧,“我倒是希望他能薄情一些……”
李诵年拍了拍她的手,因意儿一事,岳安怡本就哭伤了身子,眼下好不容易好些了,他不愿她再在李鹤珣的身上操那么多心,“孩子都长大了,再如何也都是他们自己的事。”
岳安怡依偎进李诵年的怀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过去,她道:“待沈氏生下孩子,我替澜之再相看两个好姑娘吧。”
李诵年顿时想到李鹤珣做的那些事,叹道:“他什么性子你如今还不了解?他不会要的,莫替他白费心思了。”
“我寻得定是不比沈氏差的姑娘,他为什么不要?那沈氏有什么好的,他就是年纪尚轻,在脂粉堆中滚的少了,才将鱼目当珍珠。”
“你不明白。”李诵年先前也以为他娶沈氏或许与太子有关,可他如今闹出来的动静,若不是当真喜欢,怎会如此。
听了李诵年的分析后,岳安怡顿时蹙眉道:“不行,我这两日便先替他看着,总不能让他当真栽在沈氏身上,那日后沈氏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他莫不是要伤心难过。”
若沈氏当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可不是伤心难过几字便能概过去的。
李诵年甚是怅然,李家世代克己复礼,清朗雅正,到了这一代,竟还出了个情种。
“他那院子的事,你还是少掺和的好,免得到头来他不但不受你的好意,还觉着你要做那棒打鸳鸯的人,淡了母子情分。更何况沈氏刚有身孕,你便要琢磨着添人,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岳安怡脸色变幻莫测,李诵年安抚道:“好了,这几日京中不太平,没事莫要出门,就算你有那些心思,也等安顺下来再说。”
崇心院熄灯之时,广明院这头还灯火通明。
院子上上下下几乎都在为沈观衣奔走,屋内的所有摆置都被仔仔细细的擦过,就连熏香都撤掉了,因有身孕之人口味或会变动,于是厨房送来了许多吃食,想要知晓沈观衣如今喜欢什么。
屋内的软榻上,女子慵懒的斜靠着,乌发从塌沿垂顺下来,薄衫堪堪被肩膀勾住,若不瞧她脸上的嫌弃之意,倒是有几分雍容华贵的味道。
探春跪坐在一旁为沈观衣剥着果子,汁水顺着拨开的皮流了出来,光是嗅一嗅,便觉着好酸。
而这样酸的东西,探春竟想让她吃下去。
是探春疯了还是她疯了?
沈观衣别开眼,“拿走。”
探春头也不抬的道:“少夫人,奴婢问了许多生养过的婆子,他们都说有孕时最爱吃这样的酸果,还说吃的越多,生下的孩子才会越水灵。”
沈观衣被酸的下意识咽了口唾沫,但仍旧神情恹恹,对之嗤之以鼻。
她想要个孩子没错,但为了个还未出世的小家伙便要先遭些苦难,她不乐意。
沈观衣低头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似是要透过那薄薄的一层皮看到内里。
李鹤珣进屋时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