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忍着颠簸的路途,在黑夜来临之间,找了处地方歇脚,可这样的路程还有许久。
一路上魏莲替沈观衣一边治理身子一边寻一些稀有的草药,倒还真是应了沈观衣先前那句游山玩水。
也是在路上,沈观衣才知晓李鹤珣为何提起要去漳州,是因魏莲当初与李鹤珣做的交易便是他要回漳州,是以为了解毒,李鹤珣便只能带着沈观衣与他一同回乡。
两世沈观衣都不曾去过京城以外的地方,一路上她新奇好玩的紧,俨然忘了自己还是一个身子抱恙的人,为此不免被魏莲挖苦几句,可每次只要她看向李鹤珣,李鹤珣都会帮她将话顶回去,次次说的魏莲面如菜色,只能在第二日的药汁中偷偷加些黄连以报口舌之仇。
打打闹闹的日子一晃便是半月之久,众人抵达漳州之时,已是深夜,李鹤珣早早的便让归言快马加鞭来此安排好一切,所以哪怕时辰有些晚,他们依然有地方可住。
不算太大的院子被收拾的很干净,也就比商贾住的宅院大上一些,虽比不得李家,可从入府的景观,乃至布置的如与广明院不相上下的卧房,都让几人叹为观止。
探春放下臂弯处的包袱,惊叹道:“这也太像了,奴婢甚至以为咱们还在京城的院子里呢。”
细致到每一处几乎都相差无几,就连房中那些值钱的物件儿摆设都丝毫不差,这些时日在途中她有许多次睡不好,半夜惊醒,想来李鹤珣都看在眼里,所以才让归言提前将此处布置的与从前一般无二,让她可以安心几分。
她双眸晶亮的看向他,还不等沈观衣开口,一旁从夜色中走来的魏莲便冷声道:“我说这几日归言怎么不在,害的我一个人忙前忙后,原来是得了命令,前来收拾屋子了。”
他说这话时,眉梢吊着一丝冷讽,沈观衣习惯性看向李鹤珣,他甚至连眼都没抬,便逮着她往屋里走去,“魏大夫不喜欢这些布置,归言,替他选个满意些的卧房。”
李鹤珣口中所谓的满意便是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床一桌一椅的轻简,归言是他的下属,自然明白他话中之意,同情的看了一眼魏莲后,才招呼着众人下去休息。
因着一同行了半月的路,魏莲与他们之间也不似先前那般生疏,否则李鹤珣就算看在还要靠他解毒的份上,也不会如此与他作对。
只是那人性子怪异,天生喜欢与人呛声,便是当真动了火气,不过一日他又会恢复如常。
屋外,奶娘今夜身子有些不舒服,扭捏半晌,才说出想要将吵吵抱给沈观衣带一晚这事。
对于吵吵,沈观衣依旧是那番不冷不热的态度,每次只要她哄一哄,抱一抱,便哭的跟什么似的,一来二去,她也不愿与女儿亲近。
魏莲说她这么大个人了还与小孩儿置气,沈观衣如今想想,也是这个理。
在她同意后,不过片刻,奶娘便将吵吵抱了过来。沈观衣浅浅呼出一口气,本以为吵吵又会如同往常般哭个不停,可是等了许久,怀里的孩子都不哭不闹,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直直的盯着她,虽眼下还未张开,可眉眼之间的几分相似,也不由得让沈观衣愣了神。
像是黏糕一样软糯的婴孩儿正咧嘴笑着,试图去啃自己肉乎乎的小脚,啊啊啊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可她一笑,沈观衣只觉心中塌陷一块,柔软的像是能拧出水来。
就像她从没有耐心去仔细打量自家女儿般,这样触动到心底最深处的情绪是头一次,来的快而陌生,令她有些无所适从,只能干巴巴的道:“你下去吧。”
奶娘见此松了口气,连忙退下。
沈观衣盯着女儿看了半晌,下意识轻唤了一声,“吵吵?”
“啊!”小崽儿顿时高兴的叫了一声,好似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整个小身子都跟着一抖。
“吵吵。”
“啊啊!”这才她不单单回应,有力却满是嫩肉的手捏成拳头,举起挥舞在了她的脸上。
李鹤珣沐浴后回到屋内,正好瞧见这一幕,脸色顿时一变,害怕沈观衣气恼之下直接将孩子扔了。
他脚步匆忙,往前走了两步,忽然滞住,就连脸上的神情都在沈观衣弯起的眉眼中一点点幻化为不敢置信。
未满双十的女子长发披散,本就日渐美艳的容色像是忽然蒙上了一层细碎的柔光,祥和而又宁静,尽管她什么都没做,只是浅笑着看向怀中的孩子,可她身上散发出的温柔,便是肉眼都能瞧见。
一路上,李鹤珣见过沈观衣对着孩子无数次皱眉,不耐,最严重的一次是孩子尿在了她身上,顿时便黑了脸。
她不喜欢吵吵,是李鹤珣亲眼所见。
如今她抱着吵吵亲昵慈爱,亦是他亲眼所见。
这一瞬,他心中忽然酸涩,像是本以为吵吵会如他一般,半生得不到母亲偏爱,孤寂内敛,可他不过是去洗漱了一番,半生的距离便眨眼间消失不见。
待眼中的湿润平息,李鹤珣欲要缓步上前,却骤然听见归言的声音出现在身后,“公子。”
李鹤珣回头,“何事?”
归言往里瞧了一眼,见沈观衣并未注意,这才来到李鹤珣耳边,急切道:“魏大夫说他想到解毒的法子了,或许可以一试,让您现在过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