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凝。
一声又一声。
她想睁眼来着,可那双眼皮似有千斤重,无论如何都睁不开。
她往水里越沉越深,眼前越来越黑,耳边的声音也越来越远。
直至一丝光都感觉不到,一响声音都听不见。
真舒服呀。
让她好生歇息歇息罢。
可意识飘散的尽头,眼前突然泅出一副画面。
天空下着细雨,雨丝如针落。
焦黑的院落和屋子,依稀能瞧见多年前那场大火。
地上长出了鲜嫩的绿草,那棵银杏却已被烧得了无生机。
裴宥坐在树旁的坟边喝酒。
细雨一丝一缕地落在他身上,轻而易举地令他乌黑的发贴了几缕在脸颊。
他浑然未觉。
只一口又一口地饮着酒,面色苍白,眼神死寂。
温凝记得。
这是上辈子的裴宥。
嘉和帝过世后,他在长安街买了一壶酒,便到了王宅。
在王氏夫妇的墓边喝酒。
怎会又梦到这一幕?
温凝正觉奇怪,瞥到那墓。
似乎与上次梦里的不太一样?
仔细看去,上面的字清清楚楚——
“爱妻裴温氏之墓”。
什么鬼!
温凝猛地一惊,好像从那水底往上浮了一些,眼前有光了,耳边亦能听见声音了。
“你若不想醒,那便别醒罢。”
冷冷清清,寡寡淡淡的声音,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我早知你会如此无情。”他笑了笑,“好在我已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温凝,在望归山,你不是问我在琢磨些什么?”
“如今也不怕同你说了,望归山那一个月,我是当此生最后一个月过的。”
“温凝,在慧善大师的禅房我便想清楚了。”
“夫妻一体,相濡以沫。你若死了,我陪着你一道便是。”
“至于已经出来的那个兔崽子,你放心,死前我会将他一并解决掉。”
“总归无父无母的孩子,活着亦是受罪。”
你你你……你疯了吗?!
温凝觉得自己又往上浮了一些,裴宥的声音也便更清晰。
“你觉得如何送那崽子上路较为合适?”
“沉水?这么冷的天,大约也不需要入水,在外冻几个时辰便断气了。”
“或者我亲自动手?瞧他比小猫仔还不如,大抵两根手指就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