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不雨川,“你不要命了,你身边那个跟着查案子跑前跑后的宁国公第三子也不要命了?”
他笑起来,“就是随伯英当初也不敢让随兰时跟着做此事,只让他一味的陷入党争,跟着太子走前走后,跟晋王打擂台,即便如此,他也死在了景泰二十一年——你舍得让你的学生知晓?”
不雨川再次沉默起来。
好一会儿,他才再次问:“那你呢?”
宋渭南走到书案前坐下去,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闻言喃喃道:“我吗?”
“我自然是有的。我恼恨他的清高,所以,我也明里暗里为难他。”
“他一直支持太子,我就支持晋王。我还在太子身边留下了细作。”
不雨川前行一步,紧紧盯着他,“谁——”
宋渭南口含鲜血,努力让自己的腰杆停直,吃力的道:“我要死啦。”
他痛哭出声,痛心疾首,站在廊下守着的宁朔和申池相互看一眼,惊疑不定的往回走几步,才转过角,就见宋家长子穿着孝衣,披麻戴孝,绑着白色的绸布,手上举着一封折子神色悲鸣的一步步朝着这边走来。
不雨川惊讶,冲过去扶住他,“渭南,你怎么了?”
不雨川垂眸,半晌都没有动,然后往后面郑重的退了一步,躬身接过他手上的奏折,不置一言,转身离去。
“只求一个公正。”
然后,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端起来一口闷下,随即哈哈大笑一声,将杯子砸在地上,砸了个粉碎,“我来告诉你,是他身边的赵信平。”
不雨川顿住脚步,捂住心口,一口血吐了出来。
不雨川看向了他方才喝的茶,恨恨道:“事情还尚且有转机,你怎么就自寻短见了!”
他的身后,宋渭南死不瞑目。
他的手缓缓的落下去,眼睛一点点无神,“你去跟陛下说吧,是我陷害了随伯英,他没有贪污,他是清白的,我才是那个污秽的人,我要下地狱了。”
“吃里扒外的东西,人人得而诛之——”
宋渭南:“还记得景泰二十一年随家父子离开京都去冀州后,太子突然要拉拢江南权贵吗?”
不雨川:“不是他的先马郎林暮平吗?”
宋渭南:“太子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在他身边放了一个人。”
宋渭南鲜血沾在了手上,他伸出手,努力的握住不雨川的手,道:“我曾经,曾经也很想成为你,你多好啊……就是随伯英也是敬佩你的。”
“你不要命,你的学生呢?”
“但我们终究不可能成为你,随伯英为他的道赴死了,我今日,也愿意为我的道赴死。”
“我本以为一次不会成功的,但谁知道,太子竟然真的去做了。”
他的身后,是已经全部换上了孝衣的宋家子嗣。
他端起茶杯,颤抖着凑近嘴边,闭上眼睛,慢吞吞的喝下一口。
他昂起头颅,眼中带泪,一字一顿的道:“他说,求您老人家公正。”
宋渭南:“不是。”
他还记得,宋渭南第一次见到他之后,眸子里全是敬意。
他一口鲜血喷出来,喷在了未曾打开过的佛经上面,让他年轻时候不敢宣之于口却爱护至极的经书沾染了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