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雨川醒了。申池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感恩老天爷的厚待。于行止阴沉沉的脸也终于露出了笑意。但太医摸了摸他的脉搏,出来还是摇头,“应当是回光返照,只看回光多久罢了。”
所有人脸色又白了起来。
不雨川自己倒是看得开。他把梦境里碰见的一切归咎于盛宴铃说的话。他让所有人出去,只留下了她和宁朔。
他虚弱的问:“我在梦里好像听见你说的话了。我梦见自己去了岭南。”
“我还看见了兰时的坟墓。”
只可惜,他终究没有买到一把伞。
不雨川艰难问:“好孩子,你真是兰时的学生吗?”
盛宴铃点头,“是。先生教我,不止于心,不止于情,只止于世间万物——他说这是一位故人跟他说的,我如今想来,应该是先生教导的。”
不雨川笑起来,“是,是我教他的。”
“先生之心,从始至终未变,便世间万般造化于他只是人生八苦,最后参透了,也不过是六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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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雨川:“哪六个字?”
但人老成精,不雨川怎么会看不出来她的神色有异,他神色落寞下去:“你不用安慰我,他的性子,我也是知晓的,必定是埋怨我。”
好在,上天垂帘,虽有死路,却也给了一份活路。想到这里,她低下头,不让不雨川看见她眼里的泪水。
不雨川苦笑,“你不要骗我,那种情况之下,怎么可能平安喜乐。”
“你,你又何必跟随他呢?”
盛宴铃垂眸,不忍道:“他会成全老大人的。”
她看向宁朔,想起方才宁朔要她说的话,一双清润润的眼眸写满了认真,“老先生,他说,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眼看起高楼,眼看楼塌了,浮世种种,起心动念,皆入造化,坦然接受才能活得自在。也许人之一生,也如大道一般,是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罢了。”
盛宴铃:“佛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和放不下。但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宁朔一边给他拍背,一边安抚他,“先生,一代又一代,总要有人去做这些事情。不然,天下百姓也不知道要死多少。”
因为不雨川说得一点也没有错。如今想来,先生深夜里的模样她不可知,但白日里总是宁静的,应当就是不愿意说话了,明明他就坐在那座小院子里,但犹如一潭死水。
“我也有私心,我舍不得你走上这条泞泥的道,我也怕你有事……阿朔,你,你要想清楚……”
他喜欢道法,看了许多的道门之说。
宁朔:“请先生教诲。”
不雨川:“你与随家有缘,说起来,随家算是欠你一份情。这份恩情,怕是还不上了,毕竟他家已无人。但是缘是孽,又说不定。”
“我也会做成此事,先生,你不要担心我。”
盛宴铃却笑了,“老先生猜得果然没错,他刚开始确实满身戾气,但是后来慢慢的就想通了。”
不雨川喃喃:“闲情逸致?怕是不愿意说话吧。”
他招招手,让宁朔上前,握着他的手道:“我最先认你做学生,摸着良心说,是因为你像兰时。但是后来,我发现你与兰时,相似,又不相似。你比兰时,年岁更小,但更加稳重和懂事。”
宁朔方才一直跪在那里,此刻终于接过话头,郑重道:“先生,你不用顾念我,如今……你时日无多,你自己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如今,我想要告知你,无论你是谁,我见了你,都愿意认你做弟子。但是你跟着我,还没过几天好日子,就跟着我踩在这条泥泞的路上,我见你已经有了自己的志向……既然如此,阿朔,我有些话不得不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