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却连连摇头,“愚人之见。我说这是为了两国起兵做准备。陈梁两国如今兵力皆强盛,边境蠢蠢欲动已久,想来这次和亲不过是掩人耳目,实则是为探查对方国力虚实。”
他摇头晃脑,却是误打误撞说出了真相,只是在场众人无不当他是醉酒胡话,尽皆发笑。
有人拍着他肩好心劝,“你这痴人!还是喝你的酒吧!再胡言乱语,小心叫寻城的官兵把你擒了,当细作打死。”
那人不过顽笑话。
岂料话音刚落,茶馆门口当即齐刷刷跑过一群披甲执械的寻城兵,把那方才喝酒胡话的人吓了一跳,直钻进桌子底下去了。
好半天,才畏首畏尾地钻出来。
众人无不大笑,说他又痴又傻,当真蠢货。
那人不服气,指着窗旁一桌。
那桌上饭菜完好,热气腾腾,显然是刚上的,只是客人却不知那儿去了。
他闷着声嘟囔,“笑我做甚么?又不止我一人怕。方才那桌上的两个人见了官兵直接跳窗逃了,比我胆子小多了。”
那两人便是孟绍和沈清棠。
孟绍善武,洞察敏锐,方才那群巡城兵还在老远,他便觉察出来,带着沈清棠跳窗离开。
巡城兵不会无缘无故大肆搜查。
想来是慕容值的人追了上来,此处不能再待。
孟绍买了些干粮胡饼路上充饥,不敢再耽搁,带着沈清棠沿着山野僻路直往边境去。
单人单骑,日夜兼程,仍是几度叫慕容值的人跟上来。
好在孟绍久经沙场,惯会使迷惑人的计策,武功也好,带着沈清棠数次都惊险逃脱。这般坎坎坷坷,好歹是在一个黄昏天到了边境城。
面前就是紫荆关了。
城门巍峨,浩浩壮丽。沈清棠隐匿在山林间,鸦雀扑棱盘旋而起,她静坐马上,攥紧了手里的缰绳。
她还记得那一日。
滂沱大雨中,他胸口中箭,在她面前,直挺挺栽下马去。
那一刻,天地安静。
萧条的风从沈清棠心间掠过,萦绕盘旋,悠悠荡荡,再吹过她荒芜寂寥的眉眼。
曾经那些厚重的爱与恨,好似在这一瞬间尽皆随风散去。
和着她腹里的那个孩子。
一同烟消云散。
裴琮之已不在紫荆关。
那日郊外雨夜,他中箭重伤,昏迷不醒,砚书马不停蹄将他送回上京城救治。
好在那箭射过来的时候,他察觉到,微微偏身躲了下。那箭尖偏离了些许,这才侥幸留下了一条命。
不过也是够呛,足足昏迷了五日才醒。
这五日,他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的开始是他与沈清棠的初见。
乖巧听话的小姑娘牵着他的手,一步一步踏进承平侯府。
这是他们所有爱恨纠缠的起始。
他不能更改,只能旁观,眼睁睁看所有的一切走向不可挽回的地步。
是他亲手做下的因,结的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