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是最了解这陵川知县的人,政绩无功无过,却甚是贪财。也知晓他已和那何昶约好,要暗地里给这裴公子上刑。
却不料如今刑未上,人也千尊万敬地好生送出来了。
裴琮之自有话解释,“我有个同窗好友,他如今在上京城里任职。此番我深陷牢狱,特意托人给他递了话。想是他在中间替我斡旋了一二。”
“原是这样。”
程颂也是个好糊弄的,不疑有他,“官高一级压死人,何况是上京城里的大官。难怪知县大人立马松口放人。”
只是也不免问裴琮之,“裴公子学识渊博,文采斐然,想来也并非池中之物,这样好的才能,如何不去考个功名?”
“不瞒程公子。”
裴琮之眉眼低垂,隐见落寞,“裴某不才,前年科考落第,实是羞愧。”
程颂自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找补,“一次未中罢了,还有下次。裴公子年轻,有的是机会,来年科考必能高中。”
裴琮之微微颔首,“谢程公子吉言。”
当真是儒雅谦逊的温润公子,和那夜里以风灯拦他的深寒冷眸截然不同。
程颂有时也会恍惚,那夜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
不过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他和姜思的亲事已成定局,不可更改。
自然也是乐见沈清棠能寻个好归宿。
这裴公子虽是清贫了些,但人品气度无一不出挑,想来日后必会有一番大造化。
两人若是能成了良缘,是再好不过。
程颂也有意留两人独处,寻着借口离开,“裴公子既回来了,清棠你也可落下心来了。我还有公职在身,便先走了,若是有事叫人去衙门寻我便是。”
他匆匆离开。
院里徒留裴琮之与沈清棠。
风卷枝上杏花落,两人都寂然无声。
前些日子沈清棠的话算是挑明了他们之间的暧昧,又添他在狱中那一段似是而非的揶揄。彼时沈清棠满心满眼记挂着他被囚入狱,倒是没有在意。
如今想来,难免郝然羞涩。
只抿着唇,低低敛下眸去,她也寻着藉口要离开,“裴公子既然无事,那我便回医馆去了。”
她转身要走,天青色的裙和着飘落杏花一同在他心尖晃过,他出声拦住。
“沈姑娘——”
那天青色的裙霎时沉寂下来,沈清棠没回头,也没再提脚往前走。
她听见公子温润的声音在身后轻轻响起,是他坦荡不遮掩的心意,“我是为了沈姑娘才留在陵川的。”
这夜里,孤月在窗,姑娘辗转难眠。
脑海里总浮想起的,是裴琮之白日里说的话,“裴某自第一眼见到姑娘,便心悦姑娘了。”
他说的是承平侯府门前的初见。
她以为的是榕山上两人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