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却再没有倾诉的欲望了,只余长长一声叹。
皇权之争的凶狠与残酷,他亲身经历过、见识过。
多年以前、水面之下必然暗涌无数,当时他没有参与进来,甩手皇子一位,体会没有那么深刻。
可从他被拽进水里的定国寺之夜,到他最终披上龙袍的那一天,前后也就小一年,他的兄长一死、一禁、一贬。
历史上更惨烈的也有,只不过文字终究没有亲历那般时时刻刻被牵动着心。
那一年,当真焦头烂额。
而父皇的一禁一贬也替争位划上了句号。
当年用死囚、灾民充当贼寇抵功的,何止李汨与李浚?
对定王李沧咄咄逼人,死咬着不放的也不止他们两人,可最终父皇狠罚的只有他们。
对其他人,有训诫,有禁足,有罚俸,程度不同、时间也不同。
先帝的意思很明确,罚过了,事情就过去了,不让他这位新君在将来的年月里动不动就去翻旧账。
其中缘由,圣上在后几年也慢慢想明白了。
一来,对先帝来说,总归都是他的亲儿子,又是重病之下,慈爱之心更重。
第二,也是为了他这个继任者着想。
他以“仁厚”后来居上,就不能自断臂膀、丢了这仁厚之名。
对亲兄弟逼迫太甚,且不说御史们满意不满意,这些兄弟们为了自保、极有可能会再生事端。
而先帝晚年,因着天灾不断、百姓贫苦,的确有不少落草为寇的状况,比起新君与兄弟们为了各自权威与安全争斗,先帝更希望能休养生息。
不说开创盛世,起码得让老百姓们能安心过日子。
正是体谅着先帝的这份安稳为重的想法,十几年来,圣上与他的兄弟们算是达成了一个不错的平衡。
起码,表面上看,的确不错。
想闲散就闲散,想听政就听政。
如今,倒是被架在这儿了,上去下来都差点意思。
另一厢,徐简进了永济宫。
守门的内侍眼尖:“您怎么来了?国公爷,您有圣上的手谕吗?若是没有,小的不能让您进去。”
“没有圣上的手谕就进不去?”徐简明知故问。
“规矩是这么定的,”内侍赔笑,“您千万别为难小的。”
“据我所知,大殿下来了两次都进去了,他也没有圣上手谕。”徐简道。
“那两回不是小的当差,”内侍忙道,“事后当差的都被管事公公罚了……”
徐简促笑一声。
他不信这话,他“以前”又不是没来永济宫找过麻烦发过疯?
不过,徐简也没逮着个太监过不去,只从袖中拿出了圣上手谕:“上头有红印,你看看仔细。”
那内侍接过去看了,确认无误后,这才与徐简引路。
通传过后,徐简被李浚的人一路请进了内殿。
李浚披着长袍,半敞着领口,腰间带子不松不紧,全然没有一点端正模样。
他浑然不在意自己的仪态,只上下打量徐简:“徐莽的孙子?我上回见你时,你多大?有这桌子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