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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第1页)

陆灵君恍若未闻一般,并未搭理他,而是对旁边的宫婢使唤:“你们快来扶住太后。”

陆修瑾却不介意,端肃地落座于两人之间,“太后不妨为孤斟一杯酒,也好让孤尝尝是何等佳酿。”

两人赏菊饮酒,本是风雅之事,却因他的道来而被搅扰,现下又让醉酒的太后为其斟酒,他显然是在刁难。

想通这层,陆灵君不免带上几分忿忿,“斟酒是下人做的事,寡人让宫婢给王叔斟酒。”

宫人奉上满载的酒壶,正要去捧杯斟酒,酒杯被一大掌盖住。

两人一玄色一朱红,金灿的秋菊都不能分去他们分毫光彩。陆灵君穿着朱红圆领锦袍,年少的身骨在将来该长成何等卓绝挺拔,睹微知著。陆修瑾玄衣澜衫,袍角镶银边云纹,矜贵内敛,自有一股倨傲沉凝的气势在身。

两人谁也不让谁,一声柔嗓女音打断他们暗流涌动下的剑拔弩张,“举手之劳罢了,哀家给摄政王斟酒便是。”

陆灵君攥紧了膝上衣袂,柔软的织锦绸缎亦能将掌心磨红。

顾南枝接过酒壶,倾倒时酒杯似乎一分为二,她晃了晃脑袋想将模糊的景象甩出眼睛,执壶歪歪斜斜地倾倒,很难不洒出去,终于斟满一杯后,她放下酒壶,双手端起,奉上,“摄政王请——”

她本就视物模糊,在醇酒的迷醉下,四肢有些不受控制,手中酒杯径直撞到他抬起的手腕。

暗绣云纹的衣袖与前襟登时濡湿一片,甚至还往下滴着酒液,酒气浓重,狼狈不堪。

摄政王面容冷肃,周身透出的寒气让人仿佛置身于寒冬腊月,宫人们承受不住,膝盖发软跪地求饶。

顾南枝也恍然回神,意识到自己闯祸了。

她带着醉意、秋波欲横的眼眸抬向他,只来得及捕捉到甩袖离去时翻飞的阔袖。伸手想去抓住,指尖碰到华贵绸缎的冰凉丝滑。

双肩被人牢牢锁住,陆灵君带着少年特有的沙哑嗓音,夹杂微微的愉意,“母后喝醉了,寡人送母后回宫。”

太后将满满一杯酒洒在摄政王身上,摄政王当即脸色阴沉,拂袖离去。此事在推波助澜下很快传遍宫闱内外,太后与摄政王素不相能,之前的流言不攻自破。但仍然有一些奴才私下多嘴,被卫尉捉住以妄议主子的罪名杖刑打板。

长乐宫,宫人皆退在庭院外,殿内的摇曳烛火晃过窗纱,一向不和睦的摄政王与太后落于重重帷幔后,酒香四溢。

顾南枝尚未完全醒酒,又被他连哄带骗地饮下酒酿,酒劲上头,意识模糊不清。

“太后怎拥着孤不放手?”他惑人的气息吹拂耳畔,明明是疑问的语气,却带着几分引诱。

顾南枝醉得糊涂,想去抓他腰间的墨玉环佩,可他今日未佩环,她失了准头抓到另一坚硬物什。他喉结滚动,发出舒叹,“太后……”抓住她作乱的柔荑,将她压在帏幔后,连同玉兰花耳坠一齐含弄她的耳珠。

“孤为太后平息流言,折损一件衣裳,太后该好好谢孤才是。”

顾南枝眉头轻蹙,眼眸噙满醉意,“我该如何谢?”

话尾一落,她粉润的唇瓣便被衔住,很快她就明白感谢的方式了。

宫廷内的风言风语还未掀起多大的风浪就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压下去,曹稷洞若观火,第一个发现波澜不惊的海面下深藏的暗礁险滩。

摄政王宵衣旰食、夙夜在公,长广宫的烛火可长夜未熄。曹稷立在紫檀雕云龙纹宝座屏风外,屏风内是摄政王批奏的桌案。

“曹大夫有何事启奏?”

摄政王许是不喜在办公时宫人在旁伺候,现下宫内只有他与摄政王,曹稷咽了咽唾沫,索性直言不讳:“臣有事启奏。前阵子长乐宫任职的婢女临死之际,说出的言语传遍宫廷,宫外大臣亦有所耳闻,臣觉得……”

摄政王的回答从深深屏风后传来,气息有几不可察的微喘,“曹大夫也说是前阵子,而今已平息。”

“可那传言有几分真假,摄政王心底清楚,江山社稷为重,还望摄政王莫要让旁的扰乱本心……”

“唔……”屏风后逸出嘤咛,在幽静的宫殿尤为清晰。

“出去!”摄政王下的逐客令蕴着掌中珍宝被人窥见的怒意。

曹稷退出长广宫后,发蒙的头脑逐渐清醒。那时,长乐宫外他与陈元捷在一起时,他的猜测果然不假,他既不是杨顾党羽,亦不是真正的清流,他将所有的筹码都压在彼时还是云中王的摄政王身上,他是坚定的拥王派,他看中的是摄政王的滴水不漏与无量前景。

如今滴水不漏的摄政王,有了一个极大的纰漏。

曹稷仰首,浓墨的夜幕乌云遮蔽皎月,暗淡无光。

宝座屏风之后,顾南枝的后腰抵在桌案边缘,身子不住地起伏。深夜时分,她在宫人的伺候下即将就寝,而摄政王却宣她去长广宫,言语中透露阿姊消息,她为了阿姊毅然赴约,不想……

顾南枝用双手紧紧捂住口鼻,生怕发出动静,可她在他的刻意作弄下忍不住发出声响。难以述说的羞愧耻辱从心底冉冉而生,犹如野蛮生长地藤蔓,蔓延整个躯体,绞得她无法呼吸。

泪水盈满眼眶,终是止不住地流淌,一滴滴砸在翘头案的云鹤镂雕,宛若云雾化成的露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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