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面色沉凝,冯紫英出身勋贵,见多识广,知道贾琰在担心什么,不由举杯笑道:“汉卿,你如今为圣人看重,亲起表字,又因这篇盛世大周赋,可谓是朝野咸知。
所以,这两天你这府上来拜访的人应该少不了。
汉卿啊,有些事难以免俗,实际随遇而安就好。”
贾琰拱手:“多谢冯兄提点,我心中有数。不过,春闱之前,我照旧会闭门读书。除了你们几个知己好友之外,断不会见外客。”
诸葛青也举杯邀饮:“先生不喜这些迎来送往的事,也无妨。若是先生不嫌弃,我就住在府上吧,一则帮先生应付些杂事,二则就近向先生请教诗文功夫,不知可否?”
贾琰微怔,旋即意识到这定是其父诸葛超的心思。
这两日,皇帝为贾琰亲起表字,凤藻宫还赐了宫女的事儿在京城早已传开,这让贾琰在诸葛超心中的位置直线上升。
就想让诸葛青与贾琰走得再近一些。
贾琰略一沉吟,诸葛家对他虽有所图,但诸葛青其人忠肝义胆堪可信任,他身边也正好缺一個打理外务的人,如此各取所需,其实挺好。
“如此,就烦劳长卿了。”
诸葛青闻言大喜:“多谢先生,学生定殚精竭虑,不负先生所托。”
薛蟠在旁挠了挠他的大脑袋,讥笑道:“诸葛青,你装什么装啊,我说琰哥儿,他连行礼都搬来了,怕是早就打定主意要赖在你这边不走的!”
诸葛青俊面微红。
贾琰摇头微笑,没有再提这茬。
冯紫英若有所思的目光在诸葛青身上略一停顿,笑道:“汉卿,长卿为人谨慎稳重,可托大事。有他在你身边,你也好专心攻读,挺好。”
冯紫英旋即又转过话题:“汉卿,我听闻皇后娘娘将荣府的大小姐元春赐予你……不知真假?”
这才是冯紫英今儿专程登门的主题。
宫里将贾家嫡女赐出宫来,赐给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若是真的,意味着贾家的根基将被撬动,而接下来,整个京师勋贵或许都要被殃及。
毕竟冯家也为武勋。
贾琰还没说话,薛蟠就大咧咧拍案道:“什么真假,真真的不能再真了!昨儿夜里,我娘和妹子为这事可是嘀咕了一宿!”
贾琰向冯紫英缓缓点头:“元春正在我府上。”
冯紫英扶案叹息,长出了一口气:“果然,陛下终归还是忍不住要向勋贵下手了,恐怕用不了多久,京城又要来一场暴风骤雨了。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贾琰举杯一饮而尽,摇头笑道:“冯兄不必过虑,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冯家世代忠良忠诚体国,断不会有事。
再说,文武之道一张一弛,互为钳制。陛下一代圣君,自会以社稷大局为重。”
贾琰是点到为止。
冯紫英思量着道:“以汉卿所见,武勋暂无覆巢之危?可贾家出这等事,四王八公的根基已经不稳……还请汉卿教我,吾辈武勋当下该当如何?”
冯紫英起身施礼。
“这要看冯家想要什么了。”
冯紫英果断回答:“家父早有退意,无非是图个安稳善终,哪怕无官无爵,返乡当个富家翁也好。”
“既如此,冯家不如静观其变,一动不如一静。”
冯紫英愕然,他以为贾琰会劝冯家急流勇退明哲保身的,而事实上他父亲冯老将军最近也正是这般打算。
结果贾琰却建议冯家维持现状不变。
“为何?”
贾琰笑而不语,转头向伺候在他身后的晴雯道:“晴雯,去取两幅骨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