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女郎贼眉鼠眼的可爱样子,张相公终于还是笑了两声,点着她的额头道:“慎言。老夫可不能平白被你污蔑了去。”
七娘插科打诨一把好手,扶着张九龄登了马车,小老头儿便乐得没那么气了。
也对,事己至此,气出病来也无用,他还得留着身子骨在朝中周旋才是。
马车慢慢前行着往家归去,忽然有人打马而过,如风呼啸,惊得驾车郎勒了马。
七娘扶稳张九龄,撩开帘子望出去。
只留下一道远去的身影,虎背熊腰,压得马儿都要喘不上气了。
七娘挑眉,嘀咕道:“这样的身体,真的能上阵做蕃将吗?”
张九龄亦是刚落了帘子,眉眼之间又染上几分忧虑,接话道:“旁人胖或许是虚的,他可是实打实的能抗能揍,那些肉在战场上恰恰是用来保命的。”
七娘也是第一次知道,战场上的脂肪层竟然还有此效果。便默默记在心底,决定以后再吃的多一些,不能像现在这么瘦。
她又问:“那人是谁?阿翁认得吗?”
张九龄答:“那是刚被陛下亲封的平卢节度使,唤作安禄山。”
听到“安禄山”之名,七娘心头猛地跳快了几下。
安史之乱是由一位安姓和一位史姓的人带头发动。除此之外,她对叛军讯息可谓是一无所知。可即便如此,七娘的政治嗅觉却依旧敏锐。
在这个节点被封为节度使,还能引得张九龄如此忌惮,本身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七娘暗暗记住这个名字,又问:“这个人很厉害吗?”
张九龄想了想:“此人本为康氏,因生父早逝,跟随生母改嫁这才姓了安。他精通六蕃语言,因为骁勇多智,被幽州节度使张守珪收为养子。来京之前,他还只是平卢兵马使,在大朝会上跳了支胡旋舞,就升为节度使了。你说厉不厉害?”
七娘忍不住蹙起眉,跳支胡旋舞就升节度使了,儿戏吗?
难怪当年在安陆时,孟浩然要提起陛下喜欢胡旋舞的事情呢。当今天子果真离谱!自大!脑干缺失!
要知道,平卢治为营州(辽宁朝阳)。
此番安禄山抬为平卢节度使,便是要统平卢军、卢龙军、榆关守捉和安东都护府,掌兵可达万七千余人。6
这在各节度使之间横向对比,绝不是一个小数目。
截止开元一十一年,各节度兵力超过万的军团只有处。分别是:范阳节度使的经略军,河东节度使的天兵军,以及河西节度使的赤水军。
除此之外,便是余下15个兵力超一万的次级野战军团。
安禄山的平卢军与卢龙军正属其列。
七娘抬眸与张九龄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陛下这是生了倦怠之心啊。”张相公无奈苦笑,“竟还要用黑火药中的硫磺、硝石去伏火制丹药……也不知,能不能劝得住。”
七娘闻言,右眉梢不由上挑——
一味作死的帝王,劝是劝不住的。他不对国家负责,便只能尽量叫他的死为国所用。
只是现在他还不能死。
毕竟,还没摸清楚安史之乱的具体细节,也没有一兵一卒与之对抗。
七娘认真思考片刻,握住蹀躞带上宁十四赠她的那只药囊,开口道:“张阿翁,你此番定然要留在长安,我这两日见了贺阿翁他们,就启程回岭南,向谭娘子传送这个好消息。”
张九龄被七娘的突然成熟弄得措手不及,半晌才回神:“你这鬼丫头,又琢磨什么坏事呢?”
七娘眨着眼摇头:“没有啊,张阿翁,我从不给长辈们添麻烦。”
她只不过是打算在回去的路上,绕道王屋山,拜见亲生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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