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烈自从能抱着他的狄其野入睡,睡眠状况就好了不少。
这夜顾烈醒来,不是由于前世带来的失眠顽症,而是因为怀里的狄其野睡得不安稳,时不时就想从顾烈怀里挣出去。
像一块雪白的,在蒸笼里被蒸汽烫得嘟嘟发抖的,刚刚凝成型的奶糕。
顾烈搂着狄其野的腰,让他整一个趴在自己身上睡,左右手就抚在腰线上,狄其野到底是警觉,从鼻息哼出疑惑的腔调,但好像很快认出了顾烈的味道,鼻尖在顾烈胸前蹭了蹭,慢慢的,又睡着了。
忍着饿,顾烈抱着狄其野,眼神贪恋的看了很久,后来也又睡了过去。
早上两个人先后醒来,顾烈担忧地问:“昨夜睡得不好?你乱动了好一阵。”
狄其野从顾烈身上翻下来,侧过身,对准顾烈的视线缓慢地翻了一个白眼。他原本从上辈子带过来的标准睡姿,和顾烈短短同床两年多,就被改造成了连枕头都沾不到的糟糕模样,还好意思怪他乱动。
但昨夜,狄其野确实没睡好。
“似乎做了噩梦,”狄其野皱眉道,手不自觉地去找自己的心口,“可是我不记得梦见了什么。”
完全不记得,却好像心脏在昨夜的梦中痛过,使得他隐约还觉得有些难过。所以那必然是一个噩梦,不会是美梦。
这对狄其野来说,真是罕见的睡眠经历。
顾烈眼神顺着他的手移到他的心口,微微一怔,控制不住把狄其野揽回怀里:“不记得就忘了吧,想必不是什么好梦。”
又被顾烈的臂膀圈住,狄其野想生气,可实在对顾烈生不起气来,挑眉对顾烈说:“我在你面前,是丢盔弃甲了,是不是?”
顾烈把脸埋在他的雪白奶糕里,低声笑笑,才装傻问:“你不是要和我过日子?那怎么还和我打仗呢?”
就很会卖乖。
狄其野啧啧了两声,忽而一愣。
狄其野好笑道:“不想打仗?那你别拔刀啊。”
散发着惹人食欲的香气,简直像是故意要人吃掉他。刚出炉的,热乎乎的白奶糕,自己跳进了碗里。
离早朝还有半个时辰。
因为大病,在太医院治了一个多月的右御史牧廉,已经回来上朝好几天了。
他恢复正常的脸,让各位大臣新奇了很久,但牧廉还不能很好地掩藏喜怒,为免被人拿捏,时刻提醒自己板着脸,结果比以前看着还阴郁些。
有些大臣背地里说起来,说牧廉活像是下了地府又爬回来的怨鬼。
偶尔,也能看到牧廉不板着脸,但那表情,武将出身的大臣们怎么看,怎么像当年在楚军帅帐中开满嘲讽的狄其野,谁愿意想起被实践理论双重吊打的悲惨记忆啊。
故而,牧廉大人虽然离开了一个多月,可人缘还是一如既往,简言来说,就是没朋友。
同算是定国侯势力的庄醉他们都忙,原来和牧廉也不算特别熟,如今牧廉一清醒,感觉比以前还要陌生,暂时没找着时间聚聚,因此都停留在点头寒暄阶段。
姜延……一直没有去定国侯府。
定国侯府,牧廉本想搬出来,但狄其野说空着也是浪费,再说,“你不是要帮我守家吗?”
在狄其野面前,牧廉就无法时刻提醒自己一定得板着脸,险些在师父那儿又哭一回。
他的脑子记得一切,迅速明白很多事情,可做人这件事,比如像一个成熟谨慎的大人那样掩藏喜怒,这些都必须从十五岁的进度开始重新练习。
对于牧廉的改变,整个朝堂,最高兴的,是姜延他父亲。
牧廉不再纠缠他身居要职的大儿子,姜延父亲是喜不自胜,上下早朝,也愿意纡尊降贵地跟姜延说两句话。
姜延毕竟是他儿子,这天底下,只有老子不要儿子、没有儿子不要老子的道理,自然得恭敬听着。
所以,姜延父亲近日来,连走路都虎虎生风,请了媒婆到家里,相看了许多名门小姐的生辰和小像,和同僚们说话,嗓门也高了起来。
那日下了朝,牧廉往御史台走,听到姜延父亲在宫中道旁与人谈笑风生,吊高着嗓子大笑道:“也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犬子若是有幸结桩良缘,诸位可一定要赏脸来喝杯薄酒!”
牧廉脚步一顿,还是那副板脸怨鬼的模样,继续向前去了。
那天夜里,牧廉在定国侯府的大门后坐了很久,管家是陛下派来的,也毕竟也服侍了牧廉许久,老人家一晚上也没怎么睡,心疼地催牧廉去睡觉,牧廉不肯,睁着眼,对着大门对到了大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