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石光下,竹染轻靠在身后的石壁上,抱起胳膊示意相繇继续讲下去。
相繇也学着竹染的动作,倚在他对面的石壁上,远远地望着竹染并仔细回忆道:“老皇帝生前曾跟我透露过,说他的父皇殷武在年轻时曾偶然间遇到过一条焱蛇,名叫相柳,后来我才知道这个相柳竟与我还有着些许血缘关系。听说那相柳身材妙曼,相貌妖艳,是个绝世罕见的美人,只可惜脑子不太灵光。她与殷武刚相识的时候,殷武还只是个不招人待见的庶皇子,而那时他也还不知道相柳是蛇妖的身份,结果后来二人都爱上了对方,相柳更是对这个颇有君子之相的殷武爱得痴迷,天真地以为对方会同她一样真诚相待,于是便将自己的身份坦白说了出来,甚至还对他许下承诺说一定会助他登上皇位。果然,之后的几年里,相柳不顾族规训诫,擅用蛊术替他除掉其他一众皇子,并助殷武一步步登上了皇位。”
“殷武继位之后,相柳就此深得他的宠幸,殷武为了讨好她,甚至再也没有纳过一位妃子。次年,相柳为他生了个儿子,取名殷寿,这个男孩便成了殷武唯一的儿子。只可惜妖与人所生的孩子可没有普通人那么好命,殷寿天生体弱,脑袋怕是也随了他的母亲不怎么灵光,像是得了怪病,从出生那一日起就两眼无神,目光呆滞,殷武曾一度怀疑相柳给他生出来的这个儿子是个傻的。不过随着他年纪的增长,殷武才发现他的儿子并非心智不全,只是偶尔神志会不太清醒,可他的这个病却始终无药可医,后来甚至还变得越来越严重,这件事也渐渐的成了殷武与相柳之间的一道无法抹去的嫌隙,之后便彻底将她冷落。他大概是觉得相柳没有为自己生出一个健康的儿子,因此对她产生的厌烦之心了吧。“
相繇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继续道:”几年后,殷国在他的统治之下越发壮大,而殷武对相柳的顾虑也变得越来越严重,每每想起相柳当年替他除掉那些兄长的那些血腥场景是便会不由心悸,总担心自己会有一日也被相柳用同样的方式夺走他手中的皇位,而那个时候相柳却还没有意识到,殷武早就不是以前那个愿与之将心比心的正人君子了。“
”后来,殷武终是没忍住心中的种种猜忌,命人暗中在相柳的饮食茶水中下了剧毒,可他却不知,相柳还有一秘密从未与他提过,那便是她身死而魂不灭的焱蛇体质。可相柳傻就傻在,直到她中毒身亡的那一刻,却还没有意识到是殷武要杀她,事后甚至还担心殷武也会被人所害,于是随便找了一具尸体附在其身上又回到了殷武的面前。而那时殷武才终于从她的口中得知了焱蛇族的这一秘密,他怕相柳知道自己要杀他的真相后会召来其他族人对他报复,于是便不动声色的先诓骗相柳先回族中避险,后派去百余名除妖师暗中跟了过去,趁机在所有人的饮水中下了专门用来对付妖族的迷药,却没想到那个九烛那个老奸巨猾的,临晕之际还不忘写下了那封带咒的书信给我。你说可笑不可笑,当年全族上下几十个人口口声声地说要将我这个怪胎赶出他们的领地,自此与他们没有半点干系,如今却又要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要求我帮他们逃离出去。“
相繇缓缓收敛笑意,接着回忆道:”后来殷武下令让他们将相柳以及焱蛇族的其他众人一并押送回宫,并将他们关在了地牢里,封其五感,将他们永远的囚禁在了地下,而他的儿子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其实是个妖族,更不知道她其实一直都在勤政殿的地下被封禁着。“
“然而即使殷武做到这一步却还不放心,之后他先在旧国规中添了一条只有皇位的拥有者才有资格踏足地牢的死规定。然后又广招各地有头有脸的除妖师,建立了诛妖门这一组织,为的就是怕像我这种与焱蛇族有干系的人来找他的麻烦。可他却没想到,直到他死后,我才终于循着一些蛛丝马迹找到了这里,他更没想到,正是因为他当年的小人之心,才终将这个国家推向了终点。”
“当我潜入殷国宫内的时候,正巧赶上后宫之中有一名叫”柳念“的妃子自缢而亡,我便借此机会附身于她,并想办法接近到了殷寿的身边。其实那个时候殷寿早就病入膏肓了,需要每天靠我用灵力加以扶持才能短暂的苏醒过来。后来我好不容易才从他的口中套出了族人们的下落,可当时以他的那般状态根本没办法被我操控,我看他那个样子估计也活不长久,便劝他将皇位继承给殷辛,这样我便可以操控住殷辛的神志来完成我的计划。结果还没等他来得及写完继位的诏书,幺歌就突然出现,还将我好不容易在他脑中种下的蛊术给烧掉了,可怜那老皇帝没了我的蛊术,第二天便遭病重反噬再也没醒过来。之后我担心她再回来干预我的计划,所以之后的几日我便附身在那老皇帝的身上,等幺歌现身后便立刻设下陷阱将她关进了大牢,其实我也是在那之后,窥探了她的记忆才知道了你和她的事情,若我早知道她的身份,也不至于出此下策。”
竹染忽然打断道:“少跟我来这套,既然你已经将他们放了出去,那你这次回来,又要对殷辛做什么?”
相繇无奈道:“我这次回来原本只是想取回之前放在他身上的那只蛊虫的,你可知我为了炼好那只虫子,花费了多少心血呐。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你说背不背?”
“话又说回来了。”相繇突然急转话题道:“我一直都很好奇,你又在计划些什么,怎么把自己搞得这般狼狈?而且,你又是为何也还得当年的事情?”
然而竹染却是闭而不语,根本没打算回答他的问题。
相繇的这一番辩解虽然讲得头头是道,但他却心知肚明得很,相繇的话向来不能全信。
尤其是他刚才后面的那些解释,仔细想想,他当初扮成皇后将幺歌送上刑场施以火刑,为的不就是逼他现身,好来试探他对幺歌的态度吗?况且在那之后他还故意去找幺歌将自己隐藏这么多年的秘密揭发出来,多半也是为了逼自己对幺歌说出实情,好让自己也能从幺歌的记忆中得知真相。
相繇见他没有理会自己,倒不意外,只是嗤鼻一笑,对他道:“就算你不说我也能猜出来个大概,不过你放心,我没想过要干预你的计划。我之前对幺歌做的那些事,只是为了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罢了。不过,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有些事情既已发生了便不会再有回头的余地,你若执意非要逆天而行,这后果可不是你一人能承担得住的。”
竹染陷入了沉思,相繇见有机可乘,便笑着讨好道:“你问的我可都交代地一清二楚了,看在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上,把我放了呗。”
竹染立刻直立起身子,余光扫过相繇的那一张笑脸,却转过头去对他无情地道:“我与你没有半点交情。你也别忘了,无论你说的是真是假,我向来都只听信半成。在我的事情结束之前,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待在地牢里吧。”
说罢,他便一个晃身,干脆利落地离开了相繇所设的这个幻境。
待竹染消失后,相繇忽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眼帘低垂,似乎有些失落。
幽暗中,他小声嘀咕道:“还是小时候可爱些,明明以前还一口一个阿繇地叫着人家,现在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连昔日的情分都不顾了,还真是薄情寡义呐。”
回去的路上,竹染一直在想:”相繇一向诡计多端,心思难辨,如今却还是被人利用,而对方竟还是他最厌恶的焱蛇族。“
当他想到这时,心中竟还有些怜悯。
竹染回到澜星宫后,天已朦亮,他悄声回到房中,刚躺下准备补个觉,却突然听到自己的房门被人用力推开,如此无视礼数的行为,大概也只有幺歌能做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