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徐行仔细地将文件里的东西一一看过,又有陶黎在旁不时提点几句,心情过山车般大起大落后终于归向片刻的安定,纠结了下,抬眼看向陶黎,“先不要让他费心。”
他的指尖落在中间某处,“这件事,可以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去和他说吗?”
再抬眼看向陶黎时,眼里有不加掩饰的感激,语气慎重地向她承诺自己会尽所能,让这位铁血女经纪人也有片刻的心软,“一周之后,我会和他汇报最近法务部和公关部的这些事,如果他不同意,那就另外换方案。”
徐行抿了抿唇,点头应好。
“现在了解了个大概,如果你愿意提供更多的消息,希望你之后可以随时联系我。”陶黎客气地朝他笑了笑,站起身和徐行一前一后从会客厅出来,转脸叫了宋筱筱一声,让她开公司配的车,准备送徐行回去。
上车时,宋筱筱问徐行是要回哪边,徐行关好后座车门,听到她的询问,沉默片刻,转脸看着窗外,叹似的:“成英路吧。”
宋筱筱面露意外,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徐行,“还不到七点,你不回千里旗风吗?”
“不了。”徐行摇了摇头,没细说原因。
宋筱筱不知道他和陶黎在会客厅聊了些什么,但看他不算好的脸色没追问,送徐行回了出租屋便折返回公司。
徐行习惯性地摸出钥匙准备开门时,指尖碰到门把手上微凉的触感却是动作一滞——连他现在住的这套出租房都是余鹤借宋筱筱的口,以凭空捏造的某个人的名义买来让他住的。
徐行越想越觉得气馁,最没出息的是,他这个时候满脑子心心念念想着的还是余鹤,盯着手机屏幕里余鹤的照片看了不知道多久,鬼使神差地拨了个语音通话的请求过去。
“嘟——嘟——”等待通话的提示音响起,惊得徐行陡然回过神,手忙脚乱地就要按挂断键,但没等他点下去,通话就从余鹤那边接下了。
“现在收工回去了吗?”余鹤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噙着柔和的笑意,听在人心里暖而软,徐行焦虑气馁半日的负面情绪仿佛一瞬间被清空,让他不由自主地舒出一口气。
他清了清嗓子,连忙应余鹤:“啊,嗯嗯,对,我已经回成英路这边啦。因为想着要是再赶去千里旗风,又正是堵的时候,等我到了都九点多了,再闹腾你半天,你都没办法好好休息。”
“你也知道自己闹腾啊。”余鹤打趣的话音里笑意更浓,却无端听得徐行心里眼里发酸,“吃晚饭了吗?之前我在组里拍戏的时候,感觉你都是七八点才下班从棚里出来,今天好像还挺早的。”
“嗯,我点了份水饺外卖,味道还可以。”徐行悄悄按住静音键,吸了吸鼻子,连忙调整自己的声音状态,以免被余鹤听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哥,你吃了吗?”
“嗯,我自己没什么力气和心思弄,就拜托上门的钟点工阿姨给我简单做了一餐饭。”余鹤那边似乎是在翻找什么,能听到他动作间带出的细微声响,很快又安静下来,“对了,我过两天要回我父母那边去住几天,以往我自己一个人,每次杀青离组休养生息的时候,都会回去,现在也是一样。”
“这样啊,好的。”徐行点点头,很乖巧地应声,想了想,又试探地发问,“那要住多久呢?”
“看情况吧,两三天或者一周也说不定,现在都十二月份了,下次回去就是两三个月后的春节。”余鹤话音微顿,片刻后声音放轻了些,“徐小行同学,你想陪我一起回去吗?”
若是再早几天,徐行都会兴奋地应下,可是现在,他在一瞬的紧张激动之后,却只能品到满腔的苦涩。
他今天下午才答应了陶黎,最慢也得在未来的一周里,和余鹤提在徐程面前做出假意分手模样的事,现在却又要恬不知耻地跟着余鹤去见余鹤的父母,他怎么敢的啊?
遥遥相隔着电话,余鹤不知道他现在是怎样的神情状态,对他的心情更是无从得知,只能听到徐行粗重几分的声音,但听得并不真切,因为徐行很快就有意无意调整好了自己的声息,让他抓不住转瞬即逝的某种异常预感。
“啊,我、我就不了吧,”徐行咬了咬牙,用一种带着遗憾可惜的语气,撒娇似的回绝了余鹤,“临安那边事情好多噢,我后面连假期都要没有了,哥,你回去好好和叔叔阿姨团聚吧,我就先不去打扰他们啦。”
“哪里算打扰,”余鹤轻笑一声,眼睫却轻轻垂下,于鼻翼处打下一片浓重剪影,看不清他深色的眸子里此时是什么情绪,“只是你要是棚里事多,没时间就算了。”
“嗯嗯,下次,下次一定!”徐行的语气笑嘻嘻地,又朝余鹤隔着听筒讨了个晚安吻,这才结束通话。
房间里最后一丝暖色调的欢快气息随着挂断的通话消弭不见,只余下一片冷冰冰的空落寂静。
徐行的视线落在亮起的屏幕上那一页通话记录上,联系人姓名处的“鹤哥”两个字后还悄悄在关系里备注了“老婆”两个字,是他平时会在心里、在余鹤睡着后,伏在余鹤耳边偷偷唤的称呼。
可是,他却给余鹤带来这么多麻烦。
眼前的景象被一片湿润热意所模糊,而后缓缓又变得清晰,化作眼尾滑下的一声哽咽。
——他不想和余鹤分手,哪怕是演一场戏、假意分手他也不想和余鹤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