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到我家第一天开始,就以兄长自居,对我很好。”温朝垂下眼,自我贬损的字眼从他嘴中出来得格外平静,好像是在叙述无关人等的故事,“我那个时候……虽然不像燕游那样‘混世魔王’得声名远播,但也嚣张跋扈不是什么好东西,只不过在外人和亲戚面前还知道装得人模狗样而已,只有他能无条件容忍我的脾气。”
“再后来,我们一起读了高中,在同一个学校、甚至班级,”温朝抿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视线上抬落在虞砚脸上,“你之前问我一直都喜欢男人吗?”
“说实话,我没有真的思考过这个问题,十八岁的我水到渠成地认为我和温阑是两情相悦,尽管我们没有在父母长辈那边正式承认过,但我下定决心,如果父母长辈会阻挠,我也会坚定地选择他,因为他和我说,爸妈、还有爷爷似乎知道我们的想法了,他们不允许。他对我实在太好,我很依赖他的存在、信任他的话,以至于我很多时候忽略了他来不及掩饰的异常。”
“我一直认为他是除了我的父母之外,最值得我信任的人。”他话间顿了顿,微微颦蹙的眉间划过一丝迷茫和嘲弄,“除了我的父母、小纯,还有燕游这样的发小,还有谁会像他一样,无限容纳我的一切、支持我的所有无理想法和做法、第一时间会出现在我身边呢?”
虞砚越听越心烦,脸色阴沉地开口:“差不多得了,你要是想找个你们绝美爱情的听众,还是换人比较合适,我不想听这些。”
温朝眨了眨眼,注意到他糟糕的脸色,抿了抿唇,接着说下去:“让我失去父母、勉强捡回一条命但注定只能困在轮椅上一辈子的车祸,是他做的。”
虞砚满脸的糟心烦躁被这急转直下的故事走向给轰地一扫而空,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来听下去。他张了张嘴,又闭上,如此反复了几次,还是什么都没问得出来,沉默地听着温朝继续叙述下去。
“起初我也没有想过会是他,我费了一年的时间,好不容易接受这场意外、有可能永远站不起来的事实,但我回家之后,在他住过的房间里看到那本写着我所有喜好、习惯和具体到日期和时间的日程安排的笔记本。”
“我曾经看过,他也坦然地给我看,我以为那是他对我的深厚情谊,所以对我的一切都事无巨细。”温朝扬了扬唇角,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对于我习惯的记录甚至会细致到我上车坐靠右侧、不爱和父母一起坐车这么琐碎的事上。而关于提前一两天的日程安排,其中有几个日期,一个是我父母的车惯例去检修、一个是宴会晚间散会离开的时间点。”
“这本来没什么,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不太对。”温朝闭了闭眼,手指在眉心捏了捏,声音克制不住地泛起凉意,“所以,我找人私下查了一段时间,时间线是对得上的。连警方都鉴定是车内刹车失灵的意外事故,也没有任何明确的证据指控到他身上,但我知道,是他做的。”
“他是知道我会上那辆车和父母一起回去的,只不过小纯年纪还小,父母没带她去宴会上,留了阿姨在家照顾她,唯一出乎意料的是爷爷把他单独留下来谈话、没有上车。司机在遇到意外情况时下意识的自我保护会打方向盘让右侧车身甩上撞击点,但司机没有,反而是直直地撞上了护栏。”
“去年离婚的前一个月,在跨江大桥上的车祸,也是他设计的。”温朝深深地看着虞砚的眼睛,“小砚,如果我不和你离婚,我不知道之后他还会采取别的什么手段,但我不敢赌,也不能拿你的安全来赌。”
“为什么是我?”虞砚拧起眉。
“怪我。”温朝轻叹一声,没有隐瞒,“当初和你结婚是为了骗他回来。一方面是爷爷之前和他下过命令,除非我结婚、或者他结婚,否则他不能回国;而另一方面,是他出国这些年,我其实一直在断断续续和他有联系,让他以为我还是和当初一样,什么都不知道、还非他不可。不过他很谨慎,一直在试探我是不是真的如我所表现出来对他情根深种。”
“你为什么当初不和我说?”虞砚看着他。
温朝眸光微闪,按在茶盏上的手指紧了紧,迟疑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干干净净从我身边离开对你更好。”
这听起来太合情合理,但虞砚却一点都没有感到释然和触动,他的心情反倒不受控制地下坠几分。
“十多年的时间,爷爷也还在,他拿不准我能不能查得出来,他太了解我睚眦必报的性格,一旦我察觉到真相,是不会放过他的,我必须要保证一切都万无一失。至于翟原,和从前的那些情人,都是他使手段送到我身边来的。”
“你既然知道翟原是他的人,为什么还放心让他给小纯补课好几年?”虞砚很难理解。
温朝不自然地轻咳一声,略有些躲闪地侧脸避开了他的凝视:“他从被收养开始就送到了我身边,和温立压根不存在所谓的父子情,就算温立告诉他、我找了个像他的人结婚,他也不一定会相信,而由他自己亲手挑选的人,亲眼看到你和我住在一起,会可信得多。”
“而且翟原有私心,他的家庭背景和他自己的性格教育让他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比起其他人,要让我放心一点。当然,你配合得很好,他信了,他其实早就回国了,只不过一直在等订婚礼,只是没想到突然变成了婚礼,我也和你领了结婚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