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娘子鬓发微斜,从衣着来看,应该不是宫女。
郁行安坐在榻上,垂眸看着那娘子,还搁下了手中的朱笔。
苏绾绾眨了一下眼睛,宦者道:“启禀圣人,苏家小娘子到了!”
郁行安抬眸望过来,那娘子也整理好自己的鬓发。
苏绾绾对郁行安行礼,低头道:“臣女欲先行出宫。”
“可。”他语气平静。
苏绾绾等了等,郁行安没有再说话,还开始低头批奏折。
苏绾绾沉默,那娘子身上不知熏了什么香,一阵一阵飘过来,铺天盖地的。
她道:“臣女乃是回家整理书卷,并无旁事。”
——你还会传我入宫吗?
郁行安果然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他蘸了一下墨水道:“倘若你愿意,也可在皇宫内整理书卷。翰林院还缺几个擅算学之人,我从前赠你那些书卷,你可译成九州语言,传道授业。”
那娘子在一旁听着,眼睛都睁大了。
苏绾绾沉寂。
虽然他的提议很让人心动,百里嫊听见应该也会欢喜。但是,她应该如何解释,自己已经将他赠的书卷都转赠他人了呢?
她不是一个擅长撒谎的人,因为她并不需要以谎言为生。郁行安从她的静默中读懂了什么,他慢慢搁下笔,抬头,凝望苏绾绾。
苏绾绾无端觉得他的目光有些失望。
她再次回忆起了分离的这些年。那日她准备从岭南道回阆都,侍女清理着她烧出来的纸卷余烬。她喝了酒,也不记得自己在信里写了怎样伤人的话,总之,她让人将信寄出去了。
她不知道信有没有寄到。结合司马忭和乌辰的话,郁行安那段时日应该是卧病在床,还被她父亲退婚了。
苏绾绾以为他会说一些冷冽如寒冰的话,他却只是收回视线,提笔道:“去吧。”
苏绾绾立了片刻,见他没有别的话要说,只好走了出去。
千定宫外,天光明亮。
苏绾绾仰头盯着这日光,盯得脖颈都发酸,那娘子终于出来了。
一个面生的官员在外头等那娘子,见她出来,迎上来问了几句,随后摇摇头,携着她走了。
苏绾绾上了步辇出宫,隐约听见那娘子道:“她是何人?怎可乘步辇?”
不知官员说了什么,那娘子噤声,步辇越走越远,将他们甩在身后。
苏绾绾回家,埋头整理书卷。这是她之前就打算编纂出的第二卷书,她之前写的第一卷赠予友人,人人都赞她才华,但人人皆说读不懂,发售到市面上的,也多半是为人珍藏,却不是出于钻研算学的目的而去买。
苏绾绾决定编纂一本更浅显的。
她提笔写了数日,总是失神,低头一看进度,也觉得堪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