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又被死死的勒住头皮,头顶压上了什么沉重的物件,只稍稍晃一晃就是叮当作响,吵的人头疼。
又是不知过了多久,屋内终是点起了红烛,便是外头也传来了吹锣打鼓的喧闹声,该是迎亲队伍上门了。
吕献之乘黑漆车亲往杨府,车旁有人执烛前导,有人放铳,大红灯笼开路,夹道边上人群涌动,比肩继踵,个个皆伸头探脑去观望这几年难见的大婚以及一睹上京公子风采。
他今日也着一身墨红直坠婚服,腰间别着金玉纹带,长发以流霞冠束起,烛光映于脸庞,美姿仪,面至白,眼如点漆,当乃神仙中人①。
杨争鸿今日也着墨红色,先行再拜之礼,吕献之还礼,此后进门沿红锦毯至翠竹园,路上“三辑”又阶上“三让”,行再拜稽首之礼,便是入室接人。
杨灵籁早已等了不知多时,举扇遮面,头梳十字鬟,上戴步摇插宝钿,墨色袿裳上绣红纹,外加珍珠宝花半袖,袖缘轻纱作飞出之状,腰间左右垂系蔽膝,袍服后袿角飞扬。
此后步正堂,拜别父母。
徐氏只说了几句场面花便不再多言,反是杨争鸿多出了几分慈父模样。
“既作人妇,便该情敦鹣蝶,相敬之如宾,日后同心同德,宜室宜家。”
杨灵籁轻眨了下眼,眸中逼出几滴细泪来,乖巧点头,待将头转到潘氏一侧,又是拜别。
潘迎蔓险些声泪俱下,便真是要到了这一日,才敢出来见这个女儿,瞅着那张相看十七年的面容,脑海中一一划过从襁褓至如今的模样,总也是放不下。
她的女儿不知跑去了哪里,只换成这个,为母该当刚强,可她却是个异类,不敢承认,也不敢去想,强忍着清晨未去,如今坐在这了,反而下了心思。
“三娘,姨娘不求其他,只盼你安好。”
杨灵籁怔了怔,潘姨娘这番话中好似有话,她一时分辨不清,只或许出嫁的氛围致使她昏头,亦或是突然有了丁点良心,本想的无声拜别换成了别的。
“三娘亦会惦念姨娘,但求您快意颜永驻,日盼共言欢。”
轻踏在厚实的红锦毯上,侍女在经过的地方撒开漫天花瓣,明明算不长的路,却叫萍水相逢仅一面之识的二人牢牢的绑在了命运的丝线上。
杨灵籁是不知吕献之在想什么的,只对这熟悉了不下二月的翠竹园有些颇带怅然的不舍,她这一生所求其实也只是一个好字,活的好,吃的好,睡得好,后二者简易,唯独一个活字难了她上一生,如今又渗透在她的下一世,总也躲不过。
也幸好她没想躲。
吕献之这一路并未带什么笑脸,只是翩翩公子的模样甚是会唬人,做足了礼数也便是极为妥帖之人。
他做了想做之事,却仿佛有一种负罪感拖行在阴影里,抓不住也扔不掉。
思虑再三,也寻不得解脱之法,便也就顺势而为了,总归他如今也不会太差了。
两个心思各异的人各乘马车去了国公府。
因杨府和镇国公府是两个方向,所隔街道甚多,被嫁服紧紧束缚的杨灵籁就像是一动都难的木偶,难得都要喘气都废力。
轿子在外跨过火盆,去了晦气,便终出了那四四方方的厢。
总说镇国公府高门显贵,可也总是口头,杨灵籁没真见过的,如今站在府前才知所言非虚。
一扇大门足五间佔地,玉石台阶上雕凿出瑞鸟花纹,四周高墙围砌,门上匾额上书黑底金漆“镇国公府”四个大字。
侍女接连传席,脚不沾地,便进了门,直通正屋喜堂。
也不知府邸多大,只肉眼瞥不见尽头,无论走哪都是数不尽的亭台楼阁,飞檐青瓦,曲旋回折。假山奇石罗列,清泉潺潺流淌。
迈过重重石阶,上了抄手游廊,便是一路畅通进了家堂,桌上燃放着香烛,陈列先祖牌位,粮斗上贴双喜字,内乘五谷、花生、红枣。
焚香之后,傧相引赞,拜堂礼成。
杨灵籁放下团扇,第一眼瞧见的便是面无杂色,如同木人的吕献之,若非丝竹之声尤在,她怀疑这人不是来成亲的,反而是砸场子的。
也是忒不给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