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看着身边士兵不断倒下,哭喊慌乱的同胞,还有蜿蜒的血河……
颓丧的情绪在第九日开始卷土重来,在城中弥漫。
今日,是是楚军攻城第十日。城中的士兵死伤大半,剩下能上战场杀敌的还有不到六百人,而城墙一角已经被攻出了一道裂痕,城楼岌岌可危。
他们不由发问,明日,国都真的能撑过去吗?
夜色如练,盖得大地一片霜白。
城楼脚下,卫蓁行走在伤兵营里,身影被月色拉得极长。
人群一片死寂,士兵们有的瘫倒在地上,有的颓丧地席地靠在城墙上,这里寂静得可怕,好似一座坟墓。
前后经历了数日的抗争,他们中许多人已是强弩之末,走到极限。
“援军是不是不会来了?”卫蓁在给士兵包扎时,有士兵抬起头来含泪问道。
周围人皆朝卫蓁看来,“公主?”
卫蓁努力抑制住颤抖的手,低下头继续为他包扎,“不会的。”
“殿下!若是援兵会来,早就该来了!前后已经这么多天过去,援军的影子都没见到一个,楚军每日都在不停攻城,他们人远比我们多,只怕明日城池就会被破了!”
“公主,城里死了那么多百姓,真的能等到援军来吗?”
夜风送来他们的话语,卫蓁能感知到空气中充斥的恐惧。
她一遍遍用话语安抚那些情绪激动的士兵,“很快。楚军攻城多日未曾拿下城池,他们粮草也快用尽,比起我们他们才更加焦虑,只要我们熬过明日就好。援军一定会到!”
士兵们红着眼眶,低下头去,气氛再次陷入诡寂。
卫蓁实在不忍在他们脸上看到的失望神色,起身往外走去。
若楚军再这样攻下去,国都随时会沦陷,他们的城墙已经千疮百孔,犹如纸糊一般,倘若楚军找准了缺口,便能长驱挺入。
十日,好似已经是他们能抵御的极限。
可她派人出去求助援兵,那信使赶路需要时间,而卫凌带兵赶回来,前后也需要时间。
她的子民们已经足够坚强,可天意似乎还是没有站在他们这一边。
白日那么多人看着卫蓁,她还能强迫自己坚持住,然而到了夜晚,疲累与无助如海潮般袭来。
城中混乱不堪,已经无人会注意到她,她裙裾上沾满尘埃,随意地在墙角坐下,抬起头看着天上夜色。
她将头靠在粗糙的墙壁上,抚摸身上那串夜明珠,小心地用袖摆擦拭上面沾染的血迹。
她看着夜明珠串在暗夜中寂静散发出明辉,唇角微微勾起,虽在夜晚时分,每每感觉疲累不堪,但入了夜也终于腾出些时间,用来思念祁宴。
只要想到他,她便觉得黑夜没有那样难捱。
有人走近唤道:“公主。”
卫蓁抬头看到凉蝉走来,问:“你怎么来了?”
“奴婢在为士兵们包扎,回头就瞧见公主不见了,连忙便来找您。”
卫蓁拉她在自己身侧坐下。夜晚腥风吹来,二人都相互依偎,也不在乎主仆之分。
凉蝉将头埋在膝盖上,看着远方的城楼:“公主,大家都在说,明日楚军便会攻进城了,我们真的没有办法了吗?若真的城破那该如何是好,公主可曾想好?”
到了这种地步,连卫蓁身边的人都开始动摇。
卫蓁抬手搂住她的胳膊,笑着轻声道:“城被破了,我也自有应对的办法。”
天无绝人之路,到那时,她会想办法与景恒周转,努力保全一城百姓。但恐怕景恒早就恨她入骨,杀她也不足以泄愤。她只能尽力而为。
今夜的月色极好,月晕明莹,光辉潋滟。
卫蓁看着那轮圆月,忽然道:“有笔吗,我想写一封信。”
她说着已经抬手撕下裙摆干净一角。
“公主要写给谁?是给祁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