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她的眼眶竟不由得泛红。女子的声音里淬着柔柔的泪,轻声轻语的,如同一朵柔软的云朵于人心尖儿处融化了开。对方显然也未曾料到她这般反应,眉头微微蹙起:
“去哪儿?”
闻言,姜泠只摇摇头,道:“不知道。我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柳恕行,我们私。奔吧,好不好?”
私。奔。
还是皇后与一个匹夫于寺庙中私。奔。
这是多么荒诞且大不韪之事。
果不其然,听见那两个字,柳恕行的目光微微一变,他眼中的神色让姜泠看不真切,也看不太懂。
她慢慢支起上半身,罩着身子的薄褥柔顺地滑下,露出圆润白皙的肩头。
带她走罢。
带着她逃罢。
逃离此处,逃离金善寺,逃离朝堂上的那些纷争,逃离那乱花渐欲迷人眼的京城。
逃离他处心积虑、苦心孤诣了前半生,才换得的富贵繁荣。
逃离他那足以俯瞰茫茫众生的无上宝座。
步瞻低垂下浓黑的睫。
他的身形隐于这一片漫无边际的夜色里,只余些许银白的月光投落于他面上。方才那一场大雨,已将男人的头发溽湿,些许青丝黏腻地覆在他的脸颊处,从他额上滚落一颗豆大的水珠。
胸腔之中那颗火热之物止不住地跳动着,他的喉结更是在此刻变得坚实无比。那浓密纤细的睫羽上淬了些水,不知是热汗还是雾气,让他的眸光在这一瞬间骤然变得极为恍惚。
眼前如有浓雾徐徐燃起,于一片白茫茫的色彩之间,他看见了自己脚下的皑皑白骨。
那不止是堆积成山的白骨,还有汇聚成溪流的血液,还有一道又一道、数之不尽的、刺入他肉。体的刀痕剑影。他顶着无数人的冷眼、谩骂、嘲讽、嗤笑,算计了一个又一个人……他的眼前忽尔浮现出那一张金碧辉煌的九龙宝座,于这一片皎洁的月色之下,正闪着夺目而诱人的金光。
他伸了伸手。
骨肉分明的手指刺破迷雾,穿过黑暗,顿在女子纤细的手腕上。
他的身形倾压下去,以炽热的吻回应她:
“好。”
那就抛下这富贵荣华,与她一道,逃离出京都,做一对神仙眷侣,逍遥快活。
……
姜泠第二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她已有许久未曾这般累过,以至于一觉睡昏了头。外面的绿芜与青菊也未曾叫醒她,任由她这般睡到了这般晚。
姜泠揉了揉发软的小腿肚,继而又拍了拍肩膀。
即便如此深睡,她身上仍十分困乏。扶着墙站起身来,目光恰恰掠过一侧的黄铜镜。
她的眼神只在其上顿了一顿,登即便被吓到。
自己与柳恕行,昨夜这般……激。动么?
她揉了揉眼,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走到镜台前,姜泠能够清楚地看见铜镜之中的、自己的身形。因是适才转醒,她只穿了一身极薄极透的纱衣,那素纱微垂着,堪堪只到她的锁骨之下。
而锁骨之上——
姜泠呼吸微滞。
她的肤色本就纤嫩莹白,宛若上好的牛乳,而如今那一片雪白之上,赫然布满了鲜红色的印痕——从脖子、到颈窝,再到那一双精致的锁骨,甚至锁骨之下……都尽是斑斑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