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相信梦,这是他唯一的寄托,有时候姥姥不进入他的梦中,他就会拉着倪南诉说为什么,自己这些日子并没有犯什么错。
没办法去解释的,只能捡一些宽慰的话去说。
以前有人说姥爷怎么一把年纪还迷信这些,哪里有托梦这回事,告诉他都是假的,宋文女士知道以后拉着还在初中的倪南去跟人吵了一架。
人活在世就得有个寄托,没扰人,干嘛要平白无故去打碎人的寄托呢。
姥爷颓靡好一阵,直到再梦见姥姥。那以后姥姥没出现在梦里姥爷就会有点着急,这成为家里人能管住姥爷的唯一办法。
姥爷只听姥姥的话。
时候不早,风大,倪南看见看看擦拭墓碑飘雪,嘴唇碰了碰冰凉碑,小声说:“乖乖,我马上就来找你了。”
倪南从小到大渴望的都是姥爷这样至死不渝的爱,浪漫永不落俗。
听姥爷讲一万遍和姥姥相遇从京城出逃到这个西北第一村的故事也不腻,她爱听,也憧憬。
记忆中姥姥的模样已经随岁月淡去,只记得是个很温柔很温柔的人,举手投足之间是柔骨,眉波远山,眼眸清柔。
爱戏曲,爱玉镯,爱甜食。
屋里墙上挂着相框,老照片黑白,姥爷踩着椅子上去取下来擦拭,手上这框是爱人与好友,如今是只剩他一人。
倪南趴在桌上看着姥爷,如姥爷所说,这人世间的面,就是见一面少一面。
她右眼猛跳一下。
日子忙起来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冬春何时交接的,只是伏案桌前抬头时发现已经是春末初夏时间指尖溜走。
隐约有了蝉鸣声,推开窗是温和的风,鸟儿飞过天,少年骑马谈笑声。
宋文女士打过几次电话来问她工作的事情和什么回去,走亲戚的时候,他们问起倪南现在在做什么的时候,宋文女士都不知道怎么介绍。
不死那念头,想让她去当个教师。
倪南再接到宋文女士的电话直接丢给姥爷,眼睛眨巴眨巴,无辜可怜的样,姥爷接过电话。
“你就尊重孩子的意愿,她不想当老师就别让她去当,你小时候我们是不是一直在尊重你的意愿?你要学什么,不学什么是不是都凭你自己的想法?况且你那时候还不如她,一天一个想法,再说她现在不是挺好的?上过杂志你没看啊?多有出息。”
宋文女士在那问什么杂志,倪南随意说了一个,终于打发了。
姥爷看她没事做的样,让她来研磨。
“姥爷你要写字了啊!”
上一次得见姥爷字迹还是三年前,他给一位友人送去。
“给你写一幅字,做你以后新婚用。”
“什么啊,我还没男朋友呢,你就给我想结婚的事情了,万一我以后不结婚呢?”
姥爷拿笔墨纸砚,笑了笑:“那就当给你的不婚礼物。”
好奇怪,倪南感觉姥爷奇奇怪怪的,在一旁研磨心不在焉的,时不时瞄一眼姥爷。
——芝兰茂千载,琴瑟乐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