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池碧水烟波浩渺,氤氲水气穿风而过,游丝无定地滋养着堤岸上下的如烟垂柳,雀跃生灵。
岳霖这日得到陈少歧的书信,约他和秦乐乐到湖州城最有名的水云间喝茶。他知这是要将阿蛮介绍给他心里那人,很快,她便要离开吹花小筑了。
心中顿时觉得轻松,却又惆怅,还有几分剪不断理还乱的,离愁。
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中,带着那人和小铃子提前到达相约之地。
半壶清茗,几碟小点,斜倚轩栏,似乎在悠闲观赏窗外的晴山远树,白桥绿水,眼角的余光,却将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留在脑海。
他不会将她遗忘,也希望,平安喜乐的她,在今后的漫长岁月,会偶然记起这里的湖光山色,柳荫林花,以及,他们共度的短暂美好的时刻。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秦乐乐不知他复杂难言的情感,见湖中小船拍激水浪,穿梭荷叶,上有女子笑语相闻,清歌互答,便忍不住地击栏而歌。
“姐姐,你对小雅倒背如流,怎么不唱鱼在在藻?”小铃子奇怪地问,秦乐乐不以为然地答:“再倒背如流,也不能天天唱啊。”
小铃子讨得没趣,伸手拾捡盘中的瓜果:“以前公子教我念诗,现在倒是姐姐教得多些。”
他正碎碎念叨,忽有男子的声音响起:“稀奇稀奇,天音坊的阿蛮不在教坊唱歌,却到这里来喝茶。”
秦乐乐回头一望,只见门口走进两位女子,大的二十出头,发髻高挽,美艳无俦,小的只有十来岁,长得骨清神秀,机灵可爱。
这定是阿蛮和她的丫头小蕊。她才转着念头,便见她两人被一个满脸胡须的中年汉子拦住:“阿蛮今日怎有空到了水云间?”
阿蛮止步不语,小蕊双手一叉,问:“我家娘子今日高兴,来此观景品茶,请问阁下可有不妥?”
她一席话说得不卑不亢,秦乐乐不禁暗叹:她小小年纪,应对如此得体,丫头已是了得,阿蛮姐怕更厉害。
不料那汉子不识趣,耍横:“歌伎而已,来,给大爷唱一曲,有赏。”秦乐乐豁然而起,正要窜将过去,却被岳霖制止,微笑:“不急。”
他话音未落,小蕊已一拍案桌,大声斥责:“北方沦陷,我汉人百姓惨遭躏蹂,大爷孔武有力,不去保家为民,却在此地欺负弱女子,算是那门子的英雄?称得那门子的好汉?”
众人齐齐鼓掌,秦乐乐也大声叫好,暗忖:到底是三哥哥知她们,天音坊全是女娘子,若无几分刚烈泼辣,如何能够自保?
岳霖则心道:小蕊年纪虽小,却是机敏过人,侠义心肠,倒真有几分象乐乐。
此时的他不曾想到,十多年后严蕊成为色艺冠群芳的名伎,被理学家朱熹逼***遭酷刑:两月间一再杖,几死。她却宁死不肯诬蔑别人。是他,悯其遭遇,敬其风骨,判她无罪释放。
那汉子当即哑口无言,支支吾吾地转身即逃,引得店小二后面紧追:“还没付钱。”那人扔出几个铜板,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狼狈而逃。
阿蛮和小蕊这才笑语盈盈地来到岳霖的案前,经他介绍,三个女子相互施礼,互相问候,很快便亲近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