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吕濛初和夏晓荷仿佛走过了半生。
讲述,哀痛,抚慰,温存,睡眠被切割成一块一块的碎片。
遮光窗帘挡住了外面几乎所有光线,而马路上的人欢车鸣告诉他们,天亮了。
说起赵义和父亲的相继离去,夏晓荷忍不住悲从中来热泪长流。
讲到表弟张浩的英年早逝以及姑父姑母的丧子之痛,夏晓荷同样伤心难过几度哽咽。
她说:“真是水满自溢月满则亏呀!我前段时间因为工作关系去了趟龙泉镇,顺便看望姑姑和姑父。老两口一辈子有说有笑的,他们那一代乡下的夫妻少有这样的琴瑟和鸣。可是,就因为痛失爱子,两个人一夜之间白了头发。平时,都小心翼翼地爱护对方,绕开那个敏感话题,故作轻松状,却把最深的痛埋在自己的心底。
“那一次,镇里食堂留吃饭我都拒绝了,本打算坐一坐就走。可姑姑一定要让我在她家吃午饭,并起身去街里的鱼档买胖头鱼,说我小时候最爱吃姑姑做的炖鱼头。我不忍心伤她的心,只好撂下一大堆工作,任由她张罗去。
“趁姑姑不在屋,姑父说,晓荷,是我害了你姑啊!当年兽医站号召计划生育,你姑也闹着要流产,我不如答应她,也响应单位的号召,何苦老了遭这样的罪!
“我说,这世界上哪有后悔药。浩浩就是奔着您和姑姑来的,正像那个小哪吒,伤了父母的心,把肉身还给父母,自己封神去了。我相信他正在天上看着你们二老,保佑你们活得健康。
“我知道这话是唬人的,聪明一世的姑父也未必能被唬住,可是,又怎么去解劝,才能治愈他们的丧子之痛呢!”
吕濛初说:“晓荷,你我相处这段时间,说了太多令人伤感的往事。咱劝姑父和姑姑,是不是也该劝劝自己?过去的都过去了,没了也就没了,要学会向前看,生活还得继续啊!”
夏晓荷倚在吕濛初的怀抱里,用无言的行动回应着老师“向未来”的引导,共同寻觅人生第二个鸟语花香的好春色。
正觅到鸟儿啁啾泉水叮咚繁花似锦的胜景之处,夏晓荷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她不想理它,可是响铃却极其执着,响一通,断掉,接着又响起,一连响了三遍。
吕濛初起身,腾出一只手臂越过夏晓荷的头,从她那一侧的床头柜上把手机拿起来递给她,见来电显示是“晓莲”。
晓莲:“晓荷,怎么半天不接电话?打电话去你家,妈说你昨晚没在家睡。妈支支吾吾的还不明说,你是不是处对象了?”
姐姐好像是在自由市场,周遭一片嘈杂的叫卖声,说话的嗓门儿就有些大。
夏晓荷把手机换到另一侧耳朵,不想让吕濛初听到姐姐说的话。
晓莲继续说:“听姐的,你都当上县团级干部了,条件这么好,这回可得把眼睛睁大了,找个好人,别又随随便便就把自己给嫁了。”
夏晓荷心里有些不快,明明知道妹妹处对象了,昨晓一夜未归,还一大早就打电话,分明就是故意破坏人家好事的节奏嘛。她这个姐姐,是做出这种事的!于是,没好气地说:
“知道了,一大早打电话,啥事儿啊?”
晓莲:“还一大早,你睡糊涂了吧?都日上三竿啦!我打电话是想告诉你,侯国明的老婆从国外回来啦!我得从他家搬出去了,刚租了间房子,我合计这个双休日你如果没事,送妈过来帮我拾掇拾掇。”
晓荷:“我现在忙着呢,待会儿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