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便听说她随母亲离开陇地去京城将养身子,又进宫投靠了姨母愉妃,谁知就从此搭上了愉妃之子李檄,最后还摇身一变,成了皇后。
她小时候并不聪敏,长大后料想也机灵不到哪儿去。
姜诺这性子,也定然不为陛下所喜,否则京城内外的传言,也不会纷纷扬扬。
李檄目光扫过一字一句写好的婚书。
他从小书法便冠绝京城广有声望,却甚是惜墨,也并未给姜诺写过什么字迹。
反而是姜诺,送来的奏折写满了想告与他的细碎之事,堆满了他的案牍。
也正因如此,她的字迹,他早已麻木,他的笔墨,她却视为珍宝。
去年生辰,姜诺特意带了笔墨让自己来题词,她先是扭扭捏捏不说话,只说有个生日愿望,要他实现。
李檄本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心愿,却没曾想姜诺只是让自己写词。
姜诺甚是贴心,还找了几句词给他当参照。
当时的李檄随意瞟了一眼,不愿扫她兴,又不愿费心思,大笔一挥直接对照着写了下来,他当时并未细想,隐约记得那词有心悦,生生世世之语。
待到写罢,姜诺便欢欢喜喜的捧着他未干的墨迹,笑着说有字迹为证,表哥这次逃不掉了。
回忆起那时她不胜欢喜的模样,李檄不由摇头失笑。
爱他入骨的小表妹,此生最怕的事便是他要走。
她又怎会离她而去呢?
李檄喝了口茶,悬着的心缓缓落了地。
过往的那些话,皆是她负气的小女儿之语。
过不了几日,她便晓得悔悟了。
她素来喜欢自己的字迹,想必这婚书,又要被她珍而重之的囤起来……
这次的婚书一字一句,皆是他亲自所想,亲笔所书,比那山栀用心不少,她定然会极为珍惜开怀的……
王公公走上前,想帮李檄将婚书放入屉中,却被李檄制止。
送来殿中的汤是姜诺亲自熬的,订婚宴是姜诺亲自张罗的。
李檄向来假借于他人之手,只觉那些宫人皆是奉了自己的命令,没必要亲力亲为。
甚至瞧见姜诺亲自做事,还会想着她贵为皇后做出这等事,岂非丢了体面。
可如今却渐渐察觉,亲手所作,方是一片赤诚。
李檄和姜诺的风波只限于二人知晓,从未外传,可丞相章怀身为太皇太后的外甥,宫中朝堂遍布耳目,早就打听到了些许风声。
从前章怀便晓得李檄对姜诺不甚用心,可姜诺却是一片痴心,如今听起来,倒是连姜诺也有了退却之意。
这番关系,明眼人都晓得,是姜诺说了算。
只因李檄向来不冷不热,若是姜诺往后退了,就再也没人往前一步。
章怀有若书和若琴两个女儿,对皇后之位早就虎视眈眈,如今恰是试探的好时机,登时找了几个言官,借着姜诺生辰不利,命途坎坷,劝谏皇帝莫要再让姜诺入宫贺生辰,以免妨了新朝祥瑞之气。
谁知李檄当天就把那几个上折子的官员下了大狱,并严令太常寺,礼部按皇后礼遇操办姜诺生辰宫宴。
这无疑是一个信号。
传递了皇帝对即将入宫为后的姜诺的恩宠和肯定。
此事倒是大大出乎章若琴和章若书的预料。
几个贵女们凑在一起,开始议论姜诺:“听说她前几日竟和陛下闹了别扭,也好几日未曾给姑奶奶请安了,她这般没教养,没曾想陛下还真给她面子。”
“她往常那般巴结着陛下,又怎会真的疏远?还不是欲擒故纵的小把戏,可陛下偏偏吃这一套,倒让她有机可乘了。”
“如今她还不晓得多开怀呢,肯定又要凑到陛下面前,黏黏糊糊说些感激之语了。”
“各位姐姐也要多替她想想。”章若书看似温婉,说得话却甚是刻薄:“她从小没了爹娘,若是陛下都不疼她,她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