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近侍正要发作,隐约听见珠翠轻响,一抬头便看到姜诺穿了一身绯色妆花裙款款走来,眉心的宝石花钿闪动光芒,和发髻上的金丝珠髻相得益彰,容光照人甚是昳丽,那太监不由一怔,姜诺平日穿着并不奢靡,想来是今日为了赴宫宴,才刻意打扮出来迟了。
那太监轻咳一声,上前行礼:“姑娘吉寿安康,如今宫里已布置好了贺岁宴,众位命妇都到了,还请姑娘快些动身进宫,莫要让陛下等急了。”
姜诺春风含笑道:“我何曾说过今儿要去宫中?”
那太监呆了呆,登时急了:“姑娘往年的生辰不都是在宫中过的吗?陛下早就命礼部备宴,如今命妇云集在椒房宫中,又特意让奴才带了婚书来请,这是多大的体面,姑娘怎能不去呢?”
备宴椒房,内侍亲请,这是多大的体面。
若是从前的自己,早就不住赔礼,慌慌张张赶往宫中了。
不,若是从前的自己,想必早已凌晨洗漱梳妆,唯恐耽误了朝廷摆宴的大事。
姜诺轻轻弯起唇角。
可耽误了又能如何?
李檄今岁生辰那一日,她在殿中从清晨等到深夜,李檄甚是忙碌的受臣子朝拜,又一一接待藩王使者,收下贺礼,又去了太庙祭祀祖宗,又和几个亲信重臣密语……
她等了很久,也只不过想随他一起,放一盏写了二人名字的孔明灯。
还好等到深夜,他总算在夜幕中步履匆匆的进了殿内,姜诺安下心,抱着孔明灯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想要李檄和自己一同将孔明灯放飞,李檄只淡淡听着,末了问了句:“朕给你的书,你可曾读了?”
那些书皆是史上贤后事由,姜诺未曾细看,眼神难免飘忽。
李檄见状,冷笑道:“料想未曾细读,否则怎会有生出这等闲杂心思!”
说罢,他冷着脸,吹灭了姜诺踮脚捧起的孔明灯。
簇簇燃烧的明亮火苗倏然灭了,姜诺连阻止都未曾来得及,她张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心下一片冰凉。
许愿的孔明灯被吹灭,是不祥之兆。
她是打听到李檄快要来,才小心翼翼点上去,可李檄不知为何又未曾来,这半个时辰,有风时她就将孔明灯环在胸前,小心护着那簇随时会熄灭的火焰。
因为她偷偷许下的愿望,是要和表哥,一生相守。
她守的灯,护的愿,却被李檄这般随意的吹熄。
李檄脚步未停,径直走进了内殿,他心怀天下,自然不会挂怀方才之事。
众宫人低头屏息,皆视姜诺为无物。
姜诺还记得自己那日低着头,只觉得宫砖的花样都模模糊糊,待到出了宫,才晓得眼泪不知不觉,扑簌扑簌流了满脸。
那时的她,就是那般不登大雅之堂,说不定那些大宫女还会在背后笑话她不长进,那些太监会把她当做笑料传遍京城贵女圈。
可她的用心,她的时辰,她的期待,难道就不怕被耽误吗?
那为何同样的生辰日,她便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那人?
只因他是天子?
姜诺看向那太监,淡淡道:“你手上捧的,可是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