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是过我手的,我能不知道?”李专家说着顿了一下,然后沉声道:“张工你还太年轻,你不懂。”
“我怎么个不懂?”张一帆反问。
“身为一个残疾人,本身就是家里面的负担,是累赘了,家里不但要在他们身上开支,还要花时间精力来照顾,这样的家庭,哪怕是底子稍微好些,也会被耗得穷下来;”
“走地机的价格本来就贵,虽然说现在一些家庭咬咬牙也能买得起,但是家里的资源也是会有所倾斜,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小孩读书要钱,养老人,看病什么的都要钱,真是要太贵了,还真只能忍痛放弃了;”
“残疾了,本身就创造不了什么价值,享受的东西,对他们已经是奢侈了,只要能让他们的家人能少花些精力在他们身上,能让他们也可以不依赖他人而外出,那就已经是最大的享受了,”李专家语重心长地说道。
“这样啊,”张一帆陷入了沉思。
那厘村,村子虽小,却也见过人生百态。
亲戚邻里再怎么相帮,自己还得过自己家的生活,李冰一家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李冰好端端一个花季的女孩子,本来应该像别人一样,读个高中,考个大学;
即便是考不上,出去打个工赚点钱,然后谈恋爱嫁人,过上相夫教子的生活;
这已经是很普通的生活,然而,就因为奶奶的病,硬生生地被拖累成什么样子?
书也不能去读了,打工也不能去打,只能窝在这山角落里,然后连相亲都失败好几回
扪心自问,如果没有自己,即便是走地机卖到一台五万块钱左右,李冰她们家买得起吗?
而全国又有多少个像李冰这样的家庭?
“小帆啊,你们这一代,算是生在好时候了,想想我们那个年代,能吃上碗白米饭都像过节一样开心,我小时候,曾经亲眼看到有人活生生饿死在身边;吃肉?在部队里,吃了肉,喝了酒,那就是要上战场,连钢盔都配不齐,”李专家又说道。
“像我们那一代的人,什么事没见过,什么苦不能吃?什么舒适性,拉球蛋,我要是没了双腿,你就算是颠得我屁滚尿流的,只要能让我自己一个人出去逛逛,我也认了!总比静静呆在家里等人照顾,等死好吧?”
“我跟你说件两年前的事,我和两个老战友约着去看望我们班长,当年他在战场上落下了伤残,两腿都炸断了,好在家里人都很照顾他,约好去见他的那一天,我们没提前跟他说;”
“到了他家里,才知道,他家里人全家都出动了,到处找他,最后才在相邻的村里找到了他,那可是好几公里的山路啊,正常人走路都得要一个多小时,他天没亮就开了门,走了足足五六个钟,我们见到他的时候,他手里的皮都磨破了,甚至一只手都磨出了血,但是乐呵呵的”
“你说这是图个啥?你都这样子了,不能在家好好呆着?”李专家边说边冷笑起来:“是的,没错,从别人的角度来看,这都是没事找事,你即然行动不便了,好好呆家里,别给家人添麻烦了不是;”
“可是,谁考虑过班长的角度,他是怎么想,他想干什么?天天呆在屋里,然后,看着电视等着吃饭,等着老,等着死?他真的没有自己的想法,他想出去看看有什么错?又有谁想过这些?”李专家说出这话的时候明显带着几分愤怒。
曾几何时,生命变得如此卑微,就因为他们失去了生活的能力。
“如果有一个能辅助他外出的工具,不要说没有你那些什么音响之类的东西,哪怕是再没有舒适性,再怎么危险,那又怎么样?”
“你活着,永远不要以自己的标准来看别人,也许,你开个十万块钱的车,觉得好寒酸,然而与此同时,别人可能一辆自行车都没有。”
“那李老,你觉得我该怎么样?”张一帆问道,这一次是真心地问了,带着求知,或者说一种敬畏的心态。
“不顾一切地降低成本,尽自己所能把成本降到最低,高端的东西再贵也会有人买,低端的东西,即便是不赚钱,对你来说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李专家一语掷地。
“行,就照您说的办!”张一帆想了想,然后说道。
李专家和张一帆接触的时间其实并不多,如果是王北北,那就另当别论了;
他永远不会想到,在张一帆眼中的不顾一切,该是什么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