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还记得曾经母亲最温柔的模样,还记得她曾经一遍遍说多爱她的口吻。
那是真的,刻在血缘里的爱,永远做不得假。
于是小小的谢桃总是告诉自己说,妈妈病了,妈妈心里比她还要难过痛苦好多好多倍。
但是即便是她一遍又一遍地这么告诉自己,但那颗幼小的心,却还是难免在那样的打骂苛责中受伤。
在谢桃被学校里的同学欺负得满身狼狈地回到家里的时候,但凡苏玲华有一次帮她换衣服,给她洗澡,然后温柔地吹一吹她额头的伤口,轻轻地说一句安慰的话,谢桃都不会在年深日久的期盼中,渐渐变得失望。
支撑一个小孩子快乐的活下去的勇气是什么?
那个时候,谢桃以为,应该是妈妈的怀抱。
而真正压垮谢桃内心里所有对于母亲的期盼的,其实是在郑家的那些日子。
她原本期待着,治好了病的母亲,一定会回到从前的模样,用最温柔的姿态,拥抱她,说爱她。
可是她没有。
她过分地专注于自己的新家庭了。
因为她对郑和嘉的刻意偏心讨好,因为她对谢桃的严苛要求,把谢桃心里最后的那点关于母亲的光,彻底磨灭了。
于是那个除夕夜,谢桃离开了郑家。
那是苏玲华的家,或许永远都会是她的家,但那永远,都不会是谢桃的家。
因为苏玲华是她的妈妈,所以谢桃永远都免不了会想念她。
这本来,就是一种很矛盾的心理。
但血缘,本来就是一个人永远都无法割舍的东西。
可想念最终,始终要隔着足够的距离,才能叫做想念。
那绝不是原谅。
就像苏玲华至今都没有明白,她令谢桃彻底失望的原由究竟在哪里一样,这段母子情分,永远都不会回到曾经的纯粹关系了。
她们依然是母女,可她们之间,终究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那是时间都没能消解的东西,是她们两个人心里关于彼此的心结。
“桃桃,今天是你十八岁的生日,是你长大成人的日子,算妈妈求求你,就让妈妈给你过完这个生日,好不好?”
苏玲华眼眶红透,哽咽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哀求。
谢桃没有说话,她只是抬眼,看向那桌上摆着的高脚杯里,颜色浓烈的红酒。
就好像是卫韫那幅画像里,他衣袖的颜色。
她忽然想,成年的这一天,好像是该喝点酒。
站在旁边的郑和嘉始终沉默地看着谢桃,他没有开口劝说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儿。
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什么立场。
而这一次,他也不想干涉她的任何选择。
就在气氛僵持不下的时候,谢桃忽然走到桌边,端起一杯红酒,仰头一口又一口地喝了下去。
桌子上摆着的三个高脚杯里的红酒,都被她喝了个精光。
然后她拿起透明的塑料刀,挖了一块蛋糕下来,喂进嘴里,然后她转身就走。
“桃桃!”苏玲华在后面喊她,声音里带着哭腔。
谢桃走到门口的时候顿了一下,但她没有回头,那双眼睛早已憋红,眼泪悬在眼眶要落未落。
最终,她说:“妈妈,谢谢您生下我,让我来到这个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