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伯整日乐呵呵的,指挥来指挥去,从早忙到晚,总也不嫌累似的。
彼时,正坐在潜龙殿的龙椅上的赵舒微看着站在大殿中央,穿着一身绛纱袍的卫韫,那双凤眼里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情绪,她忽而感叹了一声,“这一眨眼,国师都要成亲了。”
此刻的她也说不清楚自己的心里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受。
或许是从未得到过,所以内心里终究还是会有些意难平。
但如今已经身为皇帝的她,却比以前还要懂得如何更好地收敛自己的情绪。
于是她弯起红唇笑了笑,“朕合该送国师一份大礼才是。”
赵舒微很清楚,若无卫韫,只单单依靠她自己的力量,或许她根本不会有真的登上皇位的这一天。
这世间对于女子总归是不够宽容。
大多数的男子,都希望女子一生只需做一只花瓶便已足够。
而女子为帝,便是挑战了大多数自私的男子的所谓尊严。
在男子为尊的世界里,她要登上这皇位,便是一件难于登天的事情。
可权势,永远是这世间,凌驾于所有东西之上的。
信王造反身死,太子囚于大理寺中疯傻度日,而从先帝驾崩的那一刻开始,这大周第一人,便是国师卫韫。
卫韫拥有绝对的权势,那是一种绝对可以压制住那帮男子所谓的尊严的东西。
原本他大可以不必与她结成盟约,他大可以趁这赵家天下最混乱的那个时候,推翻赵氏王朝,自己登基为帝。
但他没有那么做。
这样一个从未被太子说动,也未被信王说服的人,为什么会愿意与她结成盟约,将唾手可得的帝位,拱手想让?
“我对那把椅子没有兴趣,与其留着那两位来争,倒不如给了你。”
这是当时,卫韫说过的话。
他选择扶持她上位的理由很简单。
或许正是因为启和帝对她从不重视,也从未对她抱有任何为父的慈爱之心,她身后没有母家,无可依靠。
又或许,她便是卫韫眼中的赵家人里,最顺眼的一个。
仅此而已。
短短的片刻,赵舒微便已想起了许多之前的事情,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回神,偏头看向站在那儿穿着女官服的女子,“欺霜。”
欺霜当即上前,将案上的圣旨小心地捧到了卫韫的面前。
“那位谢姑娘既不是国师的远房表妹,那么也该有个合适的身份才是,”
见卫韫展开圣旨,正低眉在看,赵舒微便笑,“还望国师可要收下朕的这份心意。”
卫韫在瞧见圣旨上写着的内容时,像是沉思了片刻,而后他便抬首:
“臣,谢陛下。”
当卫韫要离开潜龙殿的时候,他转身时,脚步微顿,却是没有回头,“曾经臣说过的话,如今依然是算数的,陛下只管安心地坐在这儿便是。”
这像是一句足够隐晦的话。
但坐在龙椅上的赵舒微,却是在听到的那一瞬间,便已经明白了卫韫的意思。
她的指节曲起,望着卫韫离开的背影时,险些被从殿外洒金来的阳光给刺了眼睛。
一旦坐在这个位子上,她便会不由地担心,卫韫有一天,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后悔将这天下,拱手让给她。
她以为自己藏得足够好,却不曾想,卫韫却从一开始,便看清了她的心思。
骁骑令仍在卫韫的手里。
这朝中大半的人,也都是依附着卫韫的朝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