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张硬卡纸上都印着同一个表格,一共六列,前两列和最后一列是单词,中间三列是数字。
唐青笠只能大致识别出这些单词是拉丁文,可惜文字是无法借助即时翻译功能的,拉丁文在现实世界里又是一种几乎消亡的文字体系,他只能凭借着几张硬卡纸上单词的长度和那几个与英语相近的单词猜测,这第一列所记载的是书名,第二列则是人名。
后三列数字很好理解,第一列是借出日期,第二列是归还藏书的截止日期,最后一列的数字里有一些是用红色墨水所写,仔细一看,应该都是超期归还的。
最后一列的单词大部分与第二列相同,偶尔有些,尤其是红色的那些日期之后的,是不同的人名,似乎是一些代为归还的人。
唐青笠捏着一张硬卡纸思索片刻,突然站起身,看向苏泽:
“师弟,你能不能画一本书?”
“书?什么书?”苏泽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要求弄得一愣。
“对,一本书,”唐青笠抬手一指那些书架,“一本应该属于这里的书。”
另外三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却只能看到书架的侧面,并不能看到陈列在书架上的书籍。
“不是一本这里已有的书,”唐青笠一时间说不清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灵感,“如果是已经有的书,就会有真假,那肯定不行。”
“就是一本应该被收藏在这里的书,被放在角落或者高处,很容易被人遗忘的那种。”
“它应该很厚,所以平时不会有人愿意搬出来翻开,它很旧,但也很珍贵,封面是用巧克力色的山羊皮做的,包有金边,有加热过的铜板印出来的花纹,或许还镶了宝石。”
“它是一本讲述某种古老经文的书,文字是手写的优雅的花体,还有手绘的动物和植物图案,内容晦涩难懂,一条暗金色的丝带夹在书页里,被压得有了折痕。”
随着唐青笠的描述,苏泽闭上眼睛,呼吸着图书馆里阴冷的、陈旧的、掺杂着腐朽味道的空气,琉璃笔的笔尖似星辰闪耀。
架构,如同星象图一样闪着微光的架构;
填充,填充进色彩和属于古书的特有的气息;
描绘,描绘它的封面、封底、内页、书脊和松散的手工装订;
赋予,赋予它作者和内容,赋予它被遗忘在书架上的时光和被人带到阳光下后晒出的味道。
最终——
苏泽将这本厚厚的书放在前台,唐青笠在一张硬卡纸上写下一个抄来的人名和这本刚刚被送回的“liberdespiritu”(bookofspirit),再写下一个遥远的借出日期和应还日期。
苏泽接过这张硬卡纸,琉璃笔起起落落,作旧了墨水笔迹,增加了边角的磨损,又重新渲染了硬卡纸的颜色,让它看起来与纸盒里其他陈旧硬卡纸一般无二。
最后,唐青笠用红色的墨水记录下今天的日期,换了笔,写下了自己名字的拼音。
最后的那一点落下,唐青笠停顿了几秒,黑色墨水在硬卡纸上洇出一个不规则的墨团,污染了相邻的字母,但是他并不在意。
他有种直觉。
唐青笠抱起那本厚厚的书,转出前台,径直走向那些高高的藏着未知阴影的书架,迈过刚才被阻拦住的地方时,似是在对自己说,也似是在对这座图书馆说:
“我来还书了。”
熊熊烈火在书架间迅速蔓延,狰狞的火舌舔过皮制封面,焦臭的味道让人想起了烧焦的尸体,唐青笠四人站在门口静静看着,心思各异。
苏泽看着跳跃在唐青笠眸中的火光,挪着步子,悄悄地凑近了一点,轻声问道:
“师兄,你刚才是怎么想到那个方法的?”
唐青笠收回目光,转身走出图书馆的大门:“因为这里是图书馆。”
储藏书籍,传播知识,不管它是根据敌我还是种族来阻挡他们,它一定不会违背自己的本职工作。
对书籍的珍视,果然是凌驾于一切立场之上的责任。
“师兄,你也太聪明了,不愧是我的师兄,回头我就去跟师父说,她一定会夸你的!”
苏泽忽左忽右地围着唐青笠说话,不多时就走远了,被忘在脑后的两位明堂玩家估算了一下火势的蔓延速度,矮个子玩家再次低头,向会长提交后续报告。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是岁并没有时间去点开飞来的信息,就连他之前发送过来的那条求助,都还在他头顶焦急地上下翻飞。
急冲到他身边的黑色骏马高高抬起前蹄,那面绘着蓝色百合花的银色盾牌背后,一杆雪亮的骑士长枪已蓄势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