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灼在床榻上连滚带爬,最后抓到一只比她的小手还大的金元宝,引得众人哈哈大笑。辛夫人笑得直拍掌,道:“这小家伙是个有福气的,命里带财。”
“殿下到了。”这时岑迦南步入屋中。他刚下朝回来,一身紫色官袍未脱就赶了来。屋中众人纷纷朝他行礼。
谈宝璐笑着说:“殿下回得正好,你女儿正抓阄,抓着了一枚金元宝。”
岑迦南嗤笑一声,一把将那小丫头抱了起来,说:“是个小人精。”
那小丫头喜欢她爹爹,咯吱咯吱地笑。岑迦南回来后,岑灼的百岁宴也结束了。岑迦南抱了一会儿孩子,将岑灼交给了奶妈,然后对谈宝璐说:“宝儿,我有事跟你说。”
诞下小闺女后,岑迦南还是管她叫宝儿,叫他们的孩子小丫头片子、小东西,或者就叫岑灼。谈宝璐几次要岑迦南改口岑迦南不改,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谈宝璐让奶妈将孩子带了下去,屋里只剩他们两人,谈宝璐帮着岑迦南解开官袍,问:“是什么事?”
腰间的玉带解掉,岑迦南换了一身黑色常服,然后握上她的双手,牵着她在窗台下坐下,说:“我三日后要挂帅出征。”
谈宝璐闻言微微怔愣在原处。
岑迦南向她解释:“如今百废待兴,朝中无人,除了我再无人可抵挡境外强敌。我,必须去。”
谈宝璐听着岑迦南的声音,缓缓地眨了眨眼。意识逐渐恢复,她明白了岑迦南在说什么,垂头柔声道:“嗯,我知道了。”
她抱上岑迦南的腰,将脸颊贴在他的胸口。耳膜下,是他坚实有力的心跳声。岑迦南命带血刃,注定要戎马一生。上一世她死后,岑迦南征战五年,冥冥之中他又重新落入了命运这道圆环之中。
“这次出征和以前哪一次都不一样。”岑迦南握着她的手,摩挲着她的指尖和手腕,开口道。
谈宝璐扭头昂首问:“哪里不一样呢?”
岑迦南的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以往我在边疆征战时,心中是不平之气。那时的我每一次出征,想的都是我要得到军功,要杀更多的人,我要往上爬,我要让我的父亲认可我。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的声音变得和煦而明媚,“如今我再披甲上阵,心中所想的是我要保护的人。”他在她的眉心轻轻一吻,“保护你,还有其他人。”
谈宝璐在岑迦南的亲吻中轻轻合眼,眼泪充盈了眼眶。
爱是柔软的,能让再坚毅不过的人卸下防备,所以人说爱是软肋。可爱也可以变得坚硬,给柔软的人披上一身坚实的铠甲,抵御外界一切中伤。
谈宝璐说:“岑迦南,你还记得么?你从前给过我一张空白的纸,上面盖了你的印章。你说如果你不在的时候我遇到了危险,可以用它来救命。那张纸我一直没用,我现在就要用这张纸。”
“好。”岑迦南说。
谈宝璐取来纸和笔,从柜子里拿出了那张纸。她当着岑迦南的面,一笔一划地写下:“我保证,我一定会回来。保证人,岑迦南。”
“你保证吗?”谈宝璐看着岑迦南问道。
岑迦南看着她,在她额间郑重地一吻,说:“我保证。”
岑迦南远征后,家中并没有太多的变化。
日子还是那么一天又一天地过。
府上总是人来人往,有时候是徐敏儿和徐玉来看望她,有时候是方月华来。所有人都过得很好。赫西汀将大晋治理得井井有条,谈杰官路一帆风顺平步青云,谈妮被选送进了宫,临走前赖在她这儿哭了一宿,口中大骂:“坏阿汀,坏阿汀!非要将我跟姐姐分开!”
他们的孩子会翻身了,会到处爬,会吐着口水吹泡泡,会扶着椅子走路了。
这小丫头耍宝,谈宝璐都被逗乐得前俯后仰,开心地鼓掌,然后习惯性地转过身想对身后人分享——“岑迦南,你快看呀!”可是当她转过头才发现,自己的身后已经空无一人。
府邸中的葡萄藤绿过又枯萎过,结过最饱满甜蜜的果实。
谈宝璐在那葡萄藤下的摇椅上独坐,轻轻地晃荡,仰头看那漫天的星辰。
上一回她坐在这里时,身后还是岑迦南如海洋般温暖的怀抱。他从背后紧抱着她,手掌贴着她的小腹。这样的拥抱前不透风,后方也严严实实,有一种满足的安全感。他的头像垂柳一样低下来,靠向她的颈窝,鼻尖轻嗅她的发尾。她舒服得吸了口气,缩进岑迦南的怀里入睡。
他在自己的生命中出现的时间很短,但给她留下的痕迹却这么深,以至于她无论看到什么,都会想起他,都会思念他。
她不禁想,上一世她死后岑迦南独活的那五年,他是否也是这么的痛苦?
她落寞地笑了一下,然后咽下杯中苦涩的清酒。
原来等待一个重逢,是这般滋味。
第一年零一个月,岑迦南吞并了拓跋烨的十万大军。
第二年他彻底打败了乌兹,地图上不复再有乌兹这个国家,大晋多了“乌”这个城镇。
但岑迦南并没有立刻撤兵。乌兹国境线后是更加强大的劲敌,他不能放弃,一旦停下来,对面虎视眈眈的西蛮便会反扑。他必须不断扩大版图,将大晋积累的优势像滚雪团一样滚到最大。他的一骑铁蹄一直奔到了最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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