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丹青看着她平静的侧颜,想到这些时日随在她身边亲历种种,不受女子教条,不受世道束缚,无畏无忌随心自在,想到先始被派去时,她便特立独行?所?为,忽地便又有些明悟,
如她习惯了顺从,有些事便连想都不敢想,而如夫人,她自在随心,便受不得束缚。
世间女子终心所?愿无不欲求有情郎,便丹青这般沉稳,从前亦是想着待到年龄出宫后能觅得一郎君相夫教子,便算足矣。
她自也不敢相信男子真心,可她一女子留在宫中唯恐受到算计,能出宫虽也知良人难遇,但起码不必再殚精竭虑,而她一女子年龄已大,若不嫁人有所?依附,又能如何生活?
却?此一时彼一时,圣上既派她服侍夫人便是委以?重任,夫人虽少言,也从不与人交心,看似不易亲近,却?待人有礼,宽和?仁善,从不因任何事而迁怒责罚,与从前宫中的贵人再是看起来明媚温柔,实则自矜自傲两副心肠相较,跟在夫人身边,无需战战兢兢,谨小慎微,
她心无阴霾诡谲,身心皆流露与众不同的勇敢无畏,勃勃生机,感受过日光明媚,谁又愿再回归沉暗?
而现下,圣上为了夫人力压朝臣设立女户,她是不是也能像夫人一般,靠自己而活?
“夫人,”
“奴婢不敢妄言圣上与夫人之间,却?也想僭越一句,圣上对夫人之心,满宫皆知,夫人必也有感方?对圣上有情,您与圣上两情相悦,琴瑟和?鸣世所?仅见。奴婢蒙幸得以?服侍夫人身侧,便已认奉夫人为主,且夫人心如日月,智锦在胸,奴婢跟随身边早已折服,夫人若留在宫中,奴婢当忠心侍奉,夫人若要离宫,也请夫人容许奴婢追随!”
吴恩与丹青的话?无疑令安若心沉更重,她并不怀疑二人或是奉他的命来劝,是以?他的修养气度,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她从没想过要留在皇宫,自也没想要花费心思笼络谁,是以?除他之外,丹青虽是与她相伴时间最久之人,她们之间却?客气疏离,并不亲近,
遂她这番自荐,安若只觉突兀,惊诧。而她眼中的真诚坚定?,又与从前奉命效忠时的恭谨截然不同。
人非草木,数月来的相处自有情谊在的,但她自己尚且前途未定?,岂又能让别?人跟着飘摇,且她此一去便与这里天?各一方?,再无关系,丹青身为天?子手下,于公于私都不适合留在身边。
安若扶起她,将心中所?想直言相告,见她面色一怔,旋即似想到什么,眸光顿时黯下,安若心中一酸,无论是她还是她,是去是留,在这个时代,从来都身不由己。
安若心中暗叹未再多说?,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看着她认真道:“我去处无定?,实不便叫丹青你弃安稳就我于旅途之中,而这数月来也要多谢你事事顾我,”
说?着她忽有一念,便问她:“你可愿协理育幼院之事?”
安若倒非胡乱安排,育幼院从无到有的过程丹青都有参与,甚而有些事情还多是她去通传或落实,可以?说?,她是除她之外最为熟悉之人,
而许是因在深宫行?走?,她性子沉稳,做事严谨,周全细致,能秉得了威,亦能承得住轻,若放在后世,以?丹青的心性能力,必能做出一番成就,甚而如她这般有能力却?囿于宫廷者不在少数。
只在宫中做些伺候人的差事,对其?之能力而言,委实有些屈才,只是人各有志,宫中高俸且应对得当便无甚差事又体面,而育幼院俸禄一般且事物繁多,如此明显的对比,安若亦不能确定?她会否愿意。
丹青不知她对自己评价如此之高,只听到后猛地抬起头,心中狂跳,眼眸发亮,育幼院虽是夫人创办,可却?已隶属朝廷,乃官办,在其?内做事者皆领的是朝廷俸禄,
夫人言是协理,便如掌事,原在夫人眼中,她有能与一众官争长?短之才吗?她又能担此重任吗?
丹青仰头朝望着自己,眸光真诚淡淡,又好似怜悯世人的女子,忽然挺直背脊,用力点头:“奴婢愿意!”
世人常道,士为知己者死,丹青虽乃一介奴婢,却?亦愿为如此看重自己的夫人报效全力!
安若松了口气,缓缓笑开:“如此甚好,”
丹青看着眼前含笑望着她的女子,只觉心中发软,夫人很好,智勇皆佳,却?是心肠柔软,幸得由圣上保护,否则这般柔软心肠,恐要遭人算计。
只此刻冷静下来,夫人不曾见过天?子冷酷,不知天?子唯我独尊的霸道,且不论早被暗中迁出皇宫的宫妃,付诸如此真心专宠,怎可能就此罢手?
以?夫人聪慧想来定?也有预料,但普天?之下尽是天?子耳目,纵夫人再是聪智强于旁人,又如何斗得过天?去?
天?子之意无敢揣摩,但总归夫人早晚要回宫,若天?子无意命她跟随,那?她便在宫中静候便是。在夫人回归之前,她必会替夫人协理好育幼院!
丹青垂下眸,福身道:“夫人言重了,服侍夫人本就是奴婢本分,反是奴婢这数月来受夫人礼待关怀,奴婢无旁的心愿,惟愿夫人安康,喜乐。”
话?音刚落,独属于天?子御靴的脚步声便自身后传来。
“既是对你忠心,且服侍无行?差踏错,若儿用习惯便留在身边,有人用心照顾于你,朕也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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