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果真父子离心,那便是便宜外人了。”
“如今他不肯同我亲近,我这做父亲的,更不好腆着脸去求到他门上,连关心也没个章法。”
周牍说着,抬起眼,视线阴测测地,落在谢执身上,半笑不笑道,“巧了,如今多了一个你。”
“解语花,温柔乡。你既是他的枕边人,他有什么心事,不肯同我开口的,对着你总不见得藏私。”
“你便帮我一个忙,替我好好看着他,将他那些话和心思记着,得了空说给我听,也当是,全了我们一场父子情分,”周牍笑一声,淡淡道,“如何?”
堂下立着的人沉默着,并未开口应答。
室内静极了,一旁的灯烛燃了半日,“噼啪”一声轻响。
周牍像是料到了他的反应,并不意外,不紧不慢地端着茶盏,啜了一口,“你慢慢想,”
“不必着急。”
“我只劝你一句,你是周家买进园子的奴婢,过了官府身契的。周府如今还轮不到周潋当家,你那张卖身契攥在我手里,他便是想救你脱奴籍也无法。”
“奴籍,可是连个姨娘都做不成的。”
他能猜到谢执在意什么,便着意点道,“他如今也到了娶亲的年纪,若无意外,今年便要添上几位姨娘。”
“向来是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到时新欢在侧,你猜他又有几分心思肯留在你身上?可还对得起你今日替他犹豫的这一两分情意?”
面前的人袖口微颤,头低垂着,似乎是因为这一番话有所触动,又仍在挣扎之中。
周潋瞧在眼里,心中便免不了生出几分鄙夷之情。
先前话说得倒硬气,还当是多玲珑剔透的人,事到临头反而狠不下心,耽于那点小情小爱,到底还是个绣花架子。
不过这样也好,他在鄙夷之余,不免也放下心来。
周潋先前对谢执掏心掏肺一般的好,若谢执果真毫不在乎,干脆利落地一口答允下来,他反而要怀疑此人的居心。
对枕边人尚且狠心如此,同这样的人联手,实在有些风险。
人总要有了软肋,用起来才放心顺手。
一盏茶毕,他见谢执不答,嘴角微挑,又道,“我并非叫你去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骨肉至亲,我还不至于存了什么坏心,要对自己儿子不利。”
“不过是怕他为奸人所误,行差踏错,反倒是辜负了我们一片父子情分。”
“他日他若知晓内情,知你深明大义,想来也不会怪你。”
竭力忍住嘴角**的谢执:“……”
这老头再说下去,他真的撑不住笑了。
周牍对于对面人的心思恍然未觉察,自顾自道,“你若应了此事,待来日事成,除了赏下的银子,那纸身契也交付你手。”
“有了这个,到时你便是清清白白的良家子。拿了银子,大可寻个离儋州远远的地方,嫁人生子,如常人一般过日子。”
“再不必如今日一般为名声所累。”
“你若仍是心念于他,”周牍掩去眼中暗沉,“留下来,同他做个良妾,也无不可。”
“如何,这些东西,周潋现下可给得了你?”
对面人垂着眼,犹豫良久,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顿首道,“多谢老爷。”
“谢执……定不负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