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发先前这话倒不是随口所说,自己本身已经将这个信念深入脑海之中。
张传世不以为然:
“风水轮流转,时势不同了,谁家有好处,跟着谁走呗——”
他说道:
“你们若是脑瓜子灵光,有本事也像这位典史一样卧薪尝胆,说不定几十年以后,这族谱照样可以更改过来的。”
“话不是这么说的!”钱发声音已经明显有些恼了:
“人怎么能这样——”
“怎么不能?史书胜利者书写的,再过几十年,谁记得你家族上另一支当人赘婿?他岳父死了,妻子死了,儿孙姓钱,你们家族谱合一,几世之后,记录上只会以他为荣,记得族内有个族人当了典史——”张传世心中瞧不起这老头儿脾气固执,认为他又穷又傻,不知变通,此时还敢说话顶撞,因此不客气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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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你所谓的主脉又如何?谁认呢?!像你们这样穷法,最多不过三五代,搞不好就人丁凋零了。”
钱发已经十分愤怒。
两人并排而坐,他真想将这嘴刁的老头儿推下车去,摔入烂泥之中。
“天记得、地记得,我记得,我的子孙记得!”
他一张脸庞涨得暗红:“他有钱又如何,我不靠他施舍,一样也能过,儿孙自有儿孙苦,人活得再长久,总会百年归天,但气节不可失——”
“有什么用?”
张传世道:
“像你说的,留了气节,最终命也没了。”
“烂命一条,没就没了——”钱发大声的道。
“你——”
张传世还要再争执,赵福生突然出声:
“老张。”
她这一招呼,令得本来欲反驳的张传世一下偃旗息鼓。
张传世本来不该与这样一个在他看来没有见识的乡下老头儿一般计较,可不知为什么,他吵着吵着也吵出了邪火。
透过钱发这样一个脾气固执的人,他想起了过往一些不愉快的回忆。
他一时间竟然不想再挨着钱发坐,宁愿回到马车内去与众人挤到一处。
张传世一走,钱发也大松了口气。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他本来以为难得能与人说说心里话,却没料到说着说着竟上了火。
可惜镇魔司一群人是他们救命恩人,又救了黄蟆镇,钱发不好脾气发作,只能忍着不快继续赶车。
张传世进了马车内,这才小声的抱怨:
“大人怎么这个时候叫我,我都没把他骂过瘾呢,这老头儿不识好歹——”
“老张,每个人的想法各有不同。”赵福生温声劝导。
“就是、就是。”钱发虽说看似赶车,却竖着耳朵听车内对话,听到此处,只觉得像是遇到了知己一般,拼命的点头:
“人各有志。”
“志气有什么用?能吃还是能喝?还是抵得住寒冻?”张传世不满的转头道。
赵福生摇了摇头,皱眉看向张传世,压低了声音道:
“那是他自己现下拥有的、可选择的东西,你又何必硬要将人信念摧毁呢?”
她一言既出,张传世顿时狠狠怔住,他嘴唇张了张,似是习惯性的想要出言反驳两句,但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整个人眼里的光泽一下暗淡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