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彤还为自己的艺人解释道:“洛总,雁行一直都很靠谱,肯定是真有什么事才联系不上,麻烦您别怪他。”
“我不怪他,我是害怕他出事,稽雁行失联的事先别声张,每隔二十分钟打一通电话。”
“我明白,可万一一直联系不上呢,万一、万一真出什么事了……”
洛立轩很果断地说:“如果今晚还打不通电话,就报警。”
夏彤郑重地点点头。
到了下午,夏彤终于拨通了稽雁行的电话,听到熟悉的嗓音,她几乎落泪:“雁行你还好吗,这两天一直联系不上你,我担心坏了,你现在怎么样了啊?”
“我……挺好的,彤姐你不用担心,我家里有些事要处理,暂时回不去,我能再请两天假吗?”稽雁行的声音透着浓重的疲惫,像化不开的墨一样,“我会尽量回去,但我现在、我现在必须得……在这里。”
夏彤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她安慰稽雁行说:“这星期你本来就休假,下周也没什么重要的行程,你先处理家里的事,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告诉我就行,咱们随时保持联系,你知道吗,我差点报警。”
“我知道。”片刻后,稽雁行忽然大声道,“报警,发生什么了?”他头脑不太清楚,甚至听错了夏彤的话。
夏彤一愣,有点心酸,“你多久没睡了,好赶紧去休息吗,什么都没有,你听错了,保持联络。”
大把的阳光洒落下来,投在片石砌成的墙壁上,坐在台阶上的人被光分成两半,一半明亮,一半黯淡。
稽雁行仰着头,对着湛蓝的天空发呆,他的脸被晒得有些红,眼睛里有红血丝,头发也乱糟糟的,他不像回到了家中,反倒像一个落魄的旅客。
他刚从拉萨回来,一起带回来的是阿爸的骨灰,生前高大强壮的阿爸,最终睡在了一个小小的檀木盒里。
来送行阿爸的人也都离开了,这栋石房空旷落寞,风吹过,像泣涕声。
循环般地,稽雁行又想起三天前的那通电话,葛迈腾的每一句话都烙印在了他的脑子里,再也无法忘记。
稽雁行痛恨自己也责怪自己,他用力掐着掌心,如果……如果他当初多让阿爸在北京待几天,多带阿爸去一次医院,现在会不会就不一样。
重峦一点点地吞食着日光,天渐渐暗了,稽雁行仍然坐在台阶上,长时间没喝水让他的嘴唇起了皮,稽雁行想要伸舌润润唇,却舔到了锈味,他呕了一下,但胃里没有东西。
稽雁行咽了口口水,嗓子钝钝地痛,他想,他该做点什么,比如赶紧动身,把阿爸的骨灰带回皖南的小村庄,或者起身喝水,可他又想一直坐在此处,一直坐在这块石阶上,等阿爸从乡里回来,神秘兮兮地掏出一把糖。
风哭得越来越响,稽雁行摇晃着起身,走进身后黑暗的房子,他倒了杯水,咕噜咕噜地喝下去,动了动干涩的眼珠,转出几滴眼泪来,他躬着身体走到床沿坐下,接着发呆。
坐在外面的时候稽雁行没带手机,此刻,床上的手机正疯狂地震动着,稽雁行没心思接电话,但想起夏彤下午的叮嘱,他弯弯手指拿起手机,看也不看地划向接听键。
“有事吗?”稽雁行的声音如同砂纸划过桌面,透着沉沉的哀伤和疲惫。
那头沉默了很久,稽雁行准备挂断电话了,但他没力气,手不稳,没按到挂断键,这时,有人说话了:“你……还好吗?”
稽雁行愣怔住了,沉重的大脑艰难地运转着,他的牙齿颤了颤,差点咬到舌尖,两个字从唇缝里轻轻泄出来:“……阮钰?”
这是这两个多月来,他们的首次对话。
听到稽雁行声音的瞬间,阮钰的心脏揪成一团,疼得他呼吸困难,洛立轩不是说稽雁行回家了吗,回家怎么会这么难过。
这三天,阮钰一点稽雁行的消息都没有,查了行程之后发现稽雁行回了西藏,实在放心不下,阮钰直接问上洛立轩,洛立轩不知好友和稽雁行两个月没联系,他以为两人关系尚可,便如实告诉了阮钰。
洛立轩这么告诉阮钰:“不清楚他家里出什么事了,反正他状态不太好,我也不好现在问他,他也没告诉你吗?”
挂断电话后,阮钰莫名心慌,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事能让稽雁行回家和失联,阮钰隐约有了猜测。
那现在呢,稽雁行怎么样了,一个人在家吗。
就这样,阮钰拨通了稽雁行的电话,从下午到晚上,他每隔半小时就打一次,但始终无人接通,终于,在晚上九点多的时候,电话那头响起了阮钰日思夜想的声音。
“嗯,是我,阮钰。”阮钰尽量放柔声音,生怕吓到脆弱的稽雁行,“你在西藏吗?”
“嗯。”
“方便视频吗?”阮钰想亲眼看见稽雁行的脸,确保他一切安好。
“好。”
视频很快被接通,屏幕里的画面天旋地转,而后对准稽雁行的脸,阮钰怔了怔,屏住呼吸,牙齿打了个颤。
视频里的稽雁行眼下青黑,双颊闷红,嘴干得起皮,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阮钰缓了缓,平复下心底翻腾的心痛和怜惜,小心地问:“你现在在家吗,旁边有水吗,喝几口好吗。”
稽雁行没动作,只是木然地“嗯”了一声。
阮钰又柔声问:“什么时候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