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顾来这一桌的,好几个是以前和高沉一起在美国读书的同学,他们看范洛的眼神都很微妙。当年在美国,范洛和高沉的事情班上人以一传百,虽然当初当个笑话说一说就过去,但现在时隔十几年相遇,还是在高沉的婚礼上,大家心里都被触中那个记忆开关,想起范洛和高沉以往的传闻。
范洛从主角落幕成为配角,多少叫人唏嘘。
不过他们不会把这些往事当成饭桌上的配菜,他们喜欢聊现在。聊他们在国外做了几宗大生意,在外面买了几栋楼。这些是比主菜还要重要的菜,甚至主菜可以不吃,但这些不能不聊。
顾来和其他同学聊着聊着,拍拍范洛的肩说:“待会过去和高沉打个招呼吧。他三年前出了车祸,有些人不记得,连你他也不记得了。”
范洛静了很久:“我听说过。”
顾来仍旧咧咧嘴,也许他的嘴角就是长成这个“鄙夷”的形状。
服务员端上主菜,龙虾一人一盘,配了刀叉,在范洛眼里像带血的器官旁边摆放手术刀。
范洛不太吃得下,听饭桌上的学长们聊他们的大楼生意和老婆。有人问范洛现在在做什么,范洛说“设计”。
“开设计公司的吗?”
范洛摇了摇头:“就是给人做设计的。”
“设计什么的?大楼吗?一张图得要个几万吧。”
范洛不作回复,笑也懒得去笑。心想这些人可能是含着“大楼”和“万”字出生的,这几个字眼离不开嘴。随后大家就想,这个人真奇怪。
高父和高母在中途出现。或许他们早早就出现在某一层楼,某个角落,只是现在范洛才看见他们。高母推着瘫在轮椅上的高父去巡桌敬酒。人们说高父看得很开,瘫在轮椅上依然笑得春风满面。可不是,谁家娶儿媳妇会不开心,高父把他前半生积攒下来的笑都用在了今天。
高父和高母来到顾来这一桌,脸上的满面春风不禁吹得弱下来。大家都站起来敬酒,范洛也跟着拘束地站起来,积压三年的愧疚使他仍不太敢去正视高父。
敬完酒,高母推着高父要去下一桌。范洛悄无声息跟过去,很轻地喊了一声阿姨和叔叔。高母扭过头看他,高父没有,只是斜着眼用余光去瞥。
范洛嘴唇一动一抿,小声说:“对不起。”
这声道歉飘在这里,一点不让人感到宽慰。
高母眉头轻一拧,心里说,哪有人在这种场合聊这样的话?实在没有眼色。
夫妻两个都没有做声,高父把余光收回去,高母做出一个算不上是点头的点头。反应淡淡的,好像能让他呆在这里已经是对他极大的宽容。
回到座位上,范洛开始喝酒。饭桌上的人能聊几斤的美元和大楼,他就能喝下多少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