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沉十指相交在水杯上,每一根手指都像竹节漂亮的长竹。
他把水杯以保护的状态轻轻放到草图凌乱的桌上,拨动安静的空气说:“我和柳佳离婚了。”
范洛在沉默的时间里想到了最好的回答,那就是依然沉默。
然后高沉问:“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和她离婚?”
范洛说:“因为我想,这是你的隐私。”
“我们的关系没这么疏离。”
范洛平静双眼里的水色在涨起来后又很快咽了回去。他从呆钝的空气中找到喘息的机会:“那你要和我做吗?”
高沉静了一会儿说:“我不是在想这个。”
范洛把声音笑出来:“是因为你讨厌我身上的烟味吗?可是我已经戒掉了。”
高沉没说什么,压住他吻了起来。范洛便帮他脱起衣服,虽然很久没和他做这样的事,仍然懂得该怎么脱才会最快和最方便。
年轻女孩说的高沉的成熟,他的稳重,他的神秘,他这些吸引人的特质,通通塞进范洛的身体里,卷起潮浪。“成熟”变成幼稚的激情,“稳重”成为浮挑的冲撞,“神秘”滚烫地刻在范洛的体内。
事后范洛把阳台上丁紫的衣服拿下来,全部扔进箱子里。
高沉问他是不是也和丁紫睡过,当初是怎么喜欢的丁紫。年轻人稚嫩的想法是,你和她睡过,不就证明你其实喜欢她。高沉不年轻的年纪,在这里竟然幼稚了一次。
但范洛却觉得,要靠做来维系的感情本身就很扭曲,我喜欢你不一定要和你做,就像我和你做不一定喜欢你一样。所以他回答:“怎么能把做和喜欢划上对等。”
高沉哑笑了下,穿好衣服说:“时间不早,我先走了。”
范洛叫住他,一贯地温柔:“高沉哥,借我一点钱吧。”他轻声哀求,语言从正楷软成手写的矮笨字体,年少时也曾拿这样的语气向他问物理题,“你知道,我欠了人家很多钱。”
高沉脚步顿住,把手机拿出来问:“需要多少?”
范洛说:“要很多。”
姑苏赋
谨记文名
第四十三章
陈先生得体的紫色衬衫,托住了他那张黑得像从水沟里捞出来的脸。他身上的汗滴出小卖部里七块钱的烟味,高沉闻来臭出恶心的味道。
陈先生挺着大啤酒肚站在范洛家楼下,手指夹着一根蓝狼,脚底下是烟头和他的唾沫。
他在手机上操作出银行软件的界面,一条条展给高沉看。褐黑色浓烟味弯曲的手指,按在趴着裂纹的手机膜上,裂纹裂在转账记录里的数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