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鹄望过去,她的脚上只有一层棉袜,虽然房间里有暖气,可女孩子这样到底不好。他沉下眉,盯着她:你过来。
江荻顺手从餐桌上捡了根小饼干捏在手里,边咔哧咔哧啃着,边慢悠悠地走过去。
余鹄有点好笑,她那模样,像极了山里的小松鼠。
鞋子你穿,我穿不下。
话音还没落,他已经蹲下身来,捉起她一只脚腕就要提起来。江荻被吓一跳,重心不稳,匆忙将两个手肘往前一趴,伏在了他的背上。她瞪着眼,嘴里还叼着那根小饼干,口齿含糊地嚷着:你、你、你快松手。
余鹄没动,等她站稳,这才缓缓直起身来,将两只鞋子交错着踩下,径自进了屋。
江荻吃了那根小饼干,嗓子里更干了,她舔了舔唇边的碎屑,趿拉上拖鞋,急忙追了过去。
男人已经泰然自若地坐在她家的沙发上,颜色发旧的军棉袄随手放在一边,里面一件白色的编织毛衣,袖子往上撸了半截,露出一小段结实有力的手臂。他倚在她的抱枕上,目光幽幽地望着她: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我也买一双拖鞋?
江荻一怔,这话怎么问得如此堂而皇之?他是她什么人?她为何要特意给他准备一双拖鞋?可她不能这么问,问出来倒像是中了他的计,于是只好随口应付着:哑婆这两天在帮我做鞋子,千层底的,穿着可舒服了。
他努努嘴,算是姑且过关了。口袋里有东西硌得慌,他随手掏出来,往茶几上一丢。江荻眸光一亮,紧接着呵出一声来:要不是这山里没有网络信号,否则我还真难想象,都二十一世纪了,还有年轻人不用智能手机。
山里遇见了狼,还能拿它当砖头使。
江荻配合着哈哈笑了两声,转身去厨房烧水煮咖啡,逼仄的空间里,顿时升腾起一层白茫茫的雾气。她靠在流理台旁,双臂环胸抱着,空闲下来的大脑里开始不断涌现出方才在雪中他替她戴帽的画面,一帧帧,丝毫没有一点遗落。
水壶发出蜂鸣,她吐出一口气,给自己倒了杯水,又从冰箱里取了两块冰块丢了进去,原本坚固冷硬的冰块瞬间开始融化,几秒就没了踪影,她端起杯子咕咚咕咚一口喝干,这才缓解了不少的焦躁。
煮好咖啡端出来,她停下了脚步。
余鹄正靠在沙发上翻杂志,头顶上的射灯刚巧将他笼罩起来,他的脸上一层暖黄色的光,长睫覆下,留下一片浓密的影子。这个时刻,他看起来好像一个小孩子,不,稍微再大一点,像一个风华正茂的小小少年。
她将咖啡搁下,转身再去橱柜里拿甜点,曲奇松饼还有蛋挞,该有的她都有。人生苦短,为何不多加一点点甜。等她将小餐盒摆得满满当当,再走出来时,却迎头撞上了余鹄深深凝望的眼。江荻心中一颤,那眼神,那眼神怎如此哀伤,像浸泡在水里过,湿漉漉,淋淋漓漓。
她放下餐盒,挑了一块曲奇塞进嘴里,随口问他:你不用去林子里吗?
余鹄放下杂志,踩着地毯无声走来:中午再去,换哑叔回去吃午饭。
那你呢?中午怎么吃?
他已经来到餐桌旁坐下,抬着头,一脸无辜的模样望着她:等你投食。
江荻嘴角一抽,瞪着他:我怎么感觉你在死乞白赖地粘着我?
我有吗?他眨了眨眼,睫毛真长。
江荻深吸一口气:没有吗?从机场遇见你到现在,你就一直跟着我。
余鹄朗然笑开,眼睛里光芒点点,他说:小江荻,那恐怕就是天意了。
小江荻。
江荻眸光一紧,很快又松弛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