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聂医娘再没了声音。
杏楼诊堂空空如也。周遭再度安静下来,只听红烛泣泪、晚风稀微,雨声绵绵如织。
上京的秋日确实多雨。它降得细密、温沉,似受清风剪裁、纳为锦缎,在当空抖动一下,便成了天作的衣裳,披到千家万户的檐头。
雨声如珠入耳,敲得阿萝思绪碎断。
没由来地,她想起,杏楼的院里栽着夜昙,洁白、净澈,一岁才候到一回花开。
她进入仁医会时,尚且未到花期;而今,受一场秋雨濯过,昙花或会醒来,她便可见它舒张、松弛,迎接似地,绽出细白的瓣蕊。
阿萝开了眸,又合上,把清泪缝入袖里。
“子玉。”她小声唤着。
魏玘长指一顿,回她道:“嗯?”
阿萝翘着睫,泪光莹莹。她吸了吸鼻子,仍掩不住鼻音娇蕴:“不准……”
案下人沉默,聆了须臾的雨幕,才道:“不喜欢?”
阿萝不说话,埋住小脸。她的腕子有些酸,或是该歇一下,可真滞住了,又惹得一阵悄静,好半晌后,才轻轻嗯了一声。
魏玘又沉默。他也不说话。
长烛燃着,淌下一滴红泪,在底部凝成蜡膏,换来男人低低的轻笑。
他嗓音沉沉,仍是烫的:“是吗?”
“我看见的可并非如此。”
第123章裙下臣
看见?他都看见什么了?
阿萝心肠一热,两扇泪睫卷上火色。
她慌乱,在案前僵坐,勉力支起半身,便见雨幕映入眼帘,隔着窗纸,徐徐冲刷着。
“沙……”雨声淅淅沥沥。
很快,阿萝稳下心神,陡然倍感羞恼。
这坏家伙,准是骗她玩儿呢。系他知她懵懂,又存心不良,方才满嘴胡话、惹她乱想。
说到底,他不过凡人肉眼,定然穿不透四下的黑暗。
可是,事实当真如此吗?
不过眨眼之间,魏玘再落了一声低笑。他笑得从容、沉着、稳操胜券,满是亲狎的爱昵,竟如羽毛似地,挠到人心坎儿里去。
阿萝咬着唇,泪汪汪的,就此生出动摇。
她太懂他,自然能听明白:魏玘是刻意与她宣告,再黑、再沉的夜,总也有一线天光。
但凡在夜里,只要有光,便能瞧着路、探到方向,进而继续前进。譬如她,也需借一泓月,才能看清盛开的昙花。
或许,在一片狭隐与暗秘里,他也借着透入的薄光,将面前的景象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