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问却很认真:“不好吗?”
她一壁答他,一壁挪指,勾他腰侧的金纹,顺势描摹:“这便意味着,过了今夜,我就是你的妻,明媒正娶,三茶六礼。”
“我准备好了。”她笑起来,“我也从来没想过要回头。”
言罢,不待魏玘应答,她便拍他两下,柔声哄道:“好了,你乖些,松一松我。”
“再不饮合卺酒,我真要当你不想娶我了。”
这一席话软硬兼施,前有披心相付,后有恫疑虚喝,既能剖白真情,又恰如其分地敲打人心,最适合用来对付小醉鬼。
阿萝静静等着,不多时,便觉外力散去,面前人也徐徐直身。
她拍了拍身侧的软榻:“来。”
魏玘便依言,闷声不响,落座她示意处。
迎着烛火,阿萝侧眸瞧去,只见他沉颈、低首,薄唇抿如淡线,昏蒙的眸光受长睫遮敛,藏不住眼眶与鼻尖的隐红。
见他这幅模样,她既无奈又心疼,不禁反思自己,莫不是她说爱太少,才害得他颓唐自馁。
当然,阿萝再清楚不过,此事并非他二人的过错。
一路行进至今,魏玘孤形吊影,一颗真心已千疮百孔、深渊遍布。而深渊之所以为深渊,便是因它杳不见底、幽壑难填。
深渊便深渊吧。她一头扎了进去。
在越人的传说里,那起早贪黑、填海的精卫,不也视千载如一日吗?
思及此,她倒感谢起今夜的酒来——多数时候,魏玘从容自若、圭璋特达,若无酒意作祟,八成也不会露出这等情态。
阿萝抬指,去捏魏玘的脸。
“你等等我。”
说完,她起身,绕过鸾鸟绢丝屏,打回一盆水来。
平日里,长明殿有女官服侍。只是今夜东宫大婚,一众女官不敢惊扰敦伦,方才离得远了。
阿萝浸下绵布,又捞起、拧干。
“哗啦——”
听得波粼摇曳、水珠弹落,橘似的烛火洇上软布,便见少女手执湿帕、半俯身去,帮榻边的青年擦拭脸庞,仔细又认真。
擦完面庞,阿萝接着忙活,替魏玘解了发冠、罩袍,又倒来一杯醒酒茶、哄着他服下。
魏玘始终沉默,像块纹丝不动的木头,任由阿萝雕琢。在他身后,是光鲜、雍容的榻与壁,娇纤的影子挪移其上、时大时小。
待将人照顾得周全了,阿萝才捧着两瓢葫芦,来到魏玘面前。
她没有动。他也没有动。二人便如此默着,目光未曾交错,醉意与清明各怀心事。
瓢里酒液虽少,阿萝却有些犹豫。
她想,魏玘醉得厉害,确实不该再饮。所谓礼法乃系人为,自当顺时而动、应权通变。不喝合卺酒,对于婚事应也无伤大雅。